致与宗座保持共融的宗主教、首席主教、总主教、主教及其他教区首长、可敬的诸位弟兄：谨致宗座祝福与问候:

1. 天主托付于吾等的牧养群羊职责，尤其包含基督亲授的使命：当以最大警醒守护交付于圣徒的信仰宝库，摒弃虚妄知识中的亵渎新奇之言与悖理之说（弟前6:20）。基督奥体对至高牧者的此种守护需求，亘古皆然——因人类公敌的诡计，从不乏"说悖谬之言者"（宗20:30）、"空谈惑众者"（铎1:10）、"自欺而欺人者"（弟后3:13）。然须坦承，近世基督十字架的仇敌数目剧增，彼辈以全新诡谲之术，意图摧毁教会生命活力，甚欲倾覆基督神国本身。吾等若再缄默，恐有负神圣职责；而吾等既往冀其悔悟所施之宽容，亦将被视为玩忽职守。

事态之严重性

2. 吾等刻不容缓之因，尤在于谬误党羽不仅潜伏于教会明敌之中——更可悲可惧者，彼辈竟隐于教会腹心，其危害程度与隐蔽程度成正比。可敬的弟兄们，吾等所言不仅涉及众多天主教平信徒，更痛心的是——亦包括司铎阶层中人。彼等假托爱教会之名，既乏哲学神学之坚固屏障，更浸淫于教会仇敌之毒害学说，恬不知耻地自诩为教会改革者；进而悍然列阵，攻讦基督工程中最神圣的一切，甚至亵渎敢将降生成人的天主贬为凡俗之人的救主圣身。

3. 若有人了解彼等主张、言论与行径，便不会讶异吾等将其列为教会之敌——纵不论灵魂内在倾向（此唯天主可判）。彼辈实为教会最险恶之敌：正如前述，其破坏非由外而内，乃由内而外；危害既深植教会血脉心髓，则因其深知教会，伤害必愈烈。彼辈非仅砍伐枝干，乃直斫根本——即信仰及其最深根基。摧毁此不朽之根后，复将毒素遍传全树，致使无一端天主教真理能免于其篡改。更甚者，彼辈精于千般诡术：既扮理性主义者又充天主教徒，狡黠诱使愚者入歧途；其狂妄无匹，无结论不敢提，无谬论不敢执。加以彼辈生活极度活跃，勤研各门学问，表面恪守道德——此般假象极易惑人。最令人绝望者，其学说已扭曲心智，使之蔑视权威、不受约束；假借良知之名，实则以傲慢固执冒充爱德。

吾等曾冀其悔悟：先施以慈父之仁，继施惩戒，终不获已而公开斥责。然可敬的弟兄们，汝等皆知吾等努力尽付东流。彼辈暂俯首，旋复更傲慢。若仅涉彼身，吾等或可容忍；然天主教名号之安危攸关。故继续沉默实属罪过，吾等今当揭破其伪饰，向全教会昭示其真貌。

通谕结构

4. 因现代主义者（此通称甚当）擅用狡计：将其学说零散呈现，貌似游移不定，实则顽固不化——故可敬的弟兄们，吾等当将其教义系统整合，指明内在关联，进而溯其谬源，开具疗方。

现代主义学说剖析

5. 为有序阐述此幽邃主题，首须明晓：每位现代主义者兼具多重身份——哲学家、信徒、神学家、历史学家、批判家、护教士、改革者。欲洞悉其体系，彻悟其原则与后果，必须明晰区分诸角色。

其哲学基础：不可知论

6. 首先论其哲学家面目。现代主义者以所谓"不可知论"为宗教哲学根基。据此学说，人类理性仅囿于现象界（即可感事物及其呈现方式），既无权能亦无途径逾越此限、升至天主、藉可见之物认主存在。由此推出：天主永不能成为科学直接对象，在历史范畴亦不可视为历史主体。由此前提，自然神学、可信性动机、外在启示之命运不言自明——现代主义者将之一并归入所谓"早已消亡的可笑理智主义"。教会对此荒诞谬说的正式绝罚，于彼辈毫无约束。然梵蒂冈大公会议明定："凡谓人不能藉受造物之自然光照，以确切之理性认识唯一真实的天主、吾人之创造主与主宰者，当受绝罚"（《论天主启示》章一）；又定："凡谓藉神圣启示认识天主并事奉祂，既非可能亦非有益，当受绝罚"（同章二）；更定："凡谓不能藉外在标记使神圣启示可信，故人唯应凭内在个人经验或私感被引向信仰，当受绝罚"（《论信德》章三）。但现代主义者如何从纯粹无知的不可知论，过渡到积极否认的科学历史无神论？如何从"不知天主是否干预人类历史"的前提，合法推论出解释历史时须全然忽略天主——仿佛祂确未干预？此等诡辩，唯彼辈可解。彼辈坚称科学与历史必须持无神论立场，其领域内唯容现象，天主及一切神圣皆被彻底排除。后文将清晰展现：据此极端谬论，彼辈对基督至圣位格、其生死奥迹、复活升天等信理，必持何等亵渎之见。

生命内在论

7. 然不可知论仅现代主义体系之消极部分，其积极部分乃所谓"生命内在论"。彼辈如是勾连二者：宗教（无论自然或超性）如一切事实，须有解释。但自然神学既毁，可信性论证既遭拒而封闭启示之路，外在启示既被全盘否定，则解释唯能从人自身寻求。既然宗教是生命形式，解释必存于人之生命——遂有"宗教内在性原理"。且一切生命现象（宗教属此范畴）之初动源于某种必然性或冲动；更确切说，生命源于心灵悸动（即情感）。因此，既然天主是宗教对象，则信仰（一切宗教之根基）必源于对神性需求的情感。此神性需求仅在特殊有利境遇中被体验，最初并不属于意识领域，而是潜伏于意识底层（用现代哲学术语即"潜意识"）。

若问此神性需求如何发展为宗教，现代主义者答曰：科学与历史受限于两重边界——外在可见世界与内在意识。触及任一边界即不可逾越，因彼岸乃不可知者。面对此不可知（无论存于自然界之外或潜意识之中），依据信仰主义原则，具宗教倾向的灵魂会未经心智考量，直接激发特殊情感。此情感本身即包含神性实在为对象与内因，并以某种方式使人与天主结合。现代主义者称此情感为"信仰"，并视之为宗教起源。

8. 然其哲学（更准确说，妄说）尚未完结。现代主义者在此情感中不仅发现信仰（依其理解），更宣称启示即寓居其中。因启示除此还需何物？意识中可感知的宗教情感岂非启示（至少是启示开端）？岂非天主本身在此宗教情感中（虽模糊地）向灵魂显现？彼辈更称：因天主是信仰对象与原因，故启示同时是"属神的"与"源自神的"——即天主既是启示者又是被启示者。

由此，可敬的弟兄们，衍生出现代主义者荒谬主张：每种宗教依不同角度，皆可视为自然与超性的。故意识与启示成为同义词。由此产生法则：宗教意识被奉为普遍准则，与启示等量齐观，连教会最高权威（无论训导或礼仪纪律立法）皆须服从。

宗教史之扭曲

9. 然在此产生信仰与启示的过程中（依现代主义者说），有一点尤为关键——因其衍生出历史批判的重大推论。彼等所谓"不可知者"并非孤立呈现于信仰前，而是与某些现象紧密相连。此现象虽属科史领域，却部分越界：或是蕴含奥秘的自然现象；或是其言行与普通历史规律明显相悖的人物。信仰既被与现象结合的不可知者吸引，便占有整个现象，并以自身生命渗透之。由此产生两种结果：一是现象因超越自身真实条件而被"神化"，使之更适应信仰将灌注的神圣形式；二是现象因脱离时空背景而遭"畸变"——信仰赋予其本不具备的特质（尤见于古代现象，愈古愈甚）。由此二原则，现代主义者推出两条历史批判法则，与其不可知论的第三条法则共同构成批判基础。试以基督位格为例：科学历史在基督身上仅见人性。故依不可知论第一法则，凡暗示神性者皆须摒弃；依第二法则，历史中的基督已被信仰神化，故超越历史条件者皆须剔除；最后依第三法则，基督位格已被信仰扭曲，故不符其性格、环境、教育及所处时空的言行皆须排除。此诚为怪诞推理，然此即现代主义批判。

10. 因此，通过生命内在性从潜意识中浮现的宗教情感，是一切宗教的种子与全部解释。这种最初原始混沌的情感，在其神秘本源影响下逐渐成熟——正如前述，此进程与人类生命发展同步。此即一切宗教（包括超性宗教）的起源，无非是宗教情感的发展。天主教亦不例外，它与众宗教平等——因其通过生命内在性进程，产生于基督意识中（基督乃人性至善者，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闻此亵渎狂言者，岂不骇然？然可敬的弟兄们，此非唯无信者的愚妄，许多天主教徒（甚至司铎）竟公然宣扬，且妄图以此"革新"教会！此非旧日主张人性对超性秩序有某种权利的谬误，彼辈走得更远：宣称吾人至圣宗教在基督及吾人内，皆全然自发地从本性流出。此说实为摧毁整个超性秩序。故梵蒂冈大公会议正义绝罚："凡谓人不能藉天主提升，获得超越本性的知识与完善；而应凭己力持续发展，终获一切真理与美善，当受绝罚"（《论天主启示》章三）。

教义之起源

11. 迄今未论及理智。然依现代主义者，理智在信德行为中亦有其分。其运作方式至关重要：前文屡述之情感既非知识，则天主虽向人呈现，却模糊难辨。故需理智之光投射此情感，以清晰区分天主。理智之职在于反思分析：先将内在生命现象转化为心理意象，再以言语表达。故现代主义者常言："宗教人须沉思其信仰"。理智遭遇此情感后，即对其加工，如画家修复古画。此比喻出自某现代主义领袖。理智工作分两步：先以自然自发行动，用简单陈述表达概念；再经深思，以派生命题更完美精确地阐述思想。此派生命题若获教会训导核准，即构成教义。

12. 由此触及现代主义体系要义——教义的起源与本质。彼辈将教义起源归于原始简单公式（某种程度上为信仰必需，因启示需要天主在意识中的清晰显现）；而教义本身则存于派生公式中。欲明教义本质，须先厘清宗教公式与宗教情感之关系。现代主义者主张：此公式唯一目的是供信徒向自己说明信仰，故为信仰与信徒间的中介——对信仰而言，是其对象的不充分表达（通常称"象征"）；对信徒而言，仅是工具。

教义之演进

13. 故断不可主张此公式表达绝对真理：作为象征，它是真理的图像，须适应人与宗教情感的关系；作为工具，它是真理的载体，须适应宗教情感中的人。而宗教情感对象既是绝对的，即具无限面相，可呈现不同形态；信徒亦会经历不同阶段。故教义公式必随此变迁而改变，开放于内在演进。此诡辩集合摧毁一切宗教：教义不仅能且必须演进改变。现代主义者力主此说，此亦其原则必然结论。因其核心教义（源自生命内在性原则）宣称：宗教公式要真正成为宗教的（而非纯神学思辨），就必须是活的，且活出宗教情感的生命。此非谓公式须为宗教情感而造（情感与其起源无关），而是宗教情感须活生生地吸收公式（必要时加以修改）。原始公式须被心灵接受认可，派生公式的工作亦须受心灵指引。故公式要存活，就必须保持与信仰及信徒的适应。若此适应消失，公式即失原意而须改变。教义公式既如此不可靠，现代主义者对之轻慢无礼便不足为奇。彼辈悍然指控教会：因无能区分公式的宗教道德意义与字面意义而误入歧途；在宗教濒危时仍固执于无意义的公式。此辈盲目且导人入盲，自负学问，已达颠倒真理永恒概念与宗教情感本质的愚妄，沉溺于求新之狂欲，不思奠立真理根基，蔑视圣传，拥抱其他被教会谴责的空虚无常学说，妄图借此维系真理。

现代主义者作为信徒：个人经验与宗教确证

14. 以上论现代主义者作为哲学家。若考察其作为信徒的面目，须注意：哲学家虽承认神性实在为信仰对象，但此实在仅存于信徒心中（作为情感与肯定的对象，故限于现象界）；至于其是否独立存在，则与哲学家无关。而现代主义信徒却认定：神性实在确独立于信仰者而存在。若问此认定之基础，彼辈答曰"个人经验"。在此点上，彼辈仅区别于唯理主义者，却与新教徒与伪神秘主义者同流。其表述如下：宗教情感是心灵的直觉，使人直接接触天主实在，所注入的天主存在及内外部行动的信念，远超任何科学确信。故彼辈主张存在一种超越一切理性经验的真实经验。若如唯理主义者否认此经验，乃因不愿进入产生此经验的道德状态。此经验使人成为真正的信徒。

此说距天主教训导之远，已见于梵蒂冈大公会议法令。后文将显明：此理论与前论谬误结合，如何为无神论大开方便之门。此处当指出：此经验说与象征说结合，将导致一切宗教（包括异教）皆被视为真。现代主义者有何权利否认伊斯兰教徒的经验为真？有何权利独认天主教经验为真？实际上，现代主义者或隐或显地承认一切宗教皆真。此乃其理论必然结论：因依其说，判定任何宗教为伪的根据唯二：或宗教情感为伪，或心智公式为伪。然宗教情感虽有完善程度之别，本质同一；而心智公式只要回应宗教情感与信徒（无论其理智能力如何），即为真。在不同宗教冲突中，现代主义者至多主张：天主教更真因更活泼，更配称基督宗教因更符合其起源。此结论顺理成章。可怪者，竟有天主教徒与司铎（吾等宁信其憎恶此谬）公然赞扬传播此谬者，令人误以为其钦慕非在人而在其谬。

宗教经验与传统

15. 此经验说对天主教真理另有一重抵触：它被扩展应用于传统，从而摧毁传统。现代主义者所谓传统，指通过理智公式的宣讲，将原始经验传递给他人。此公式除表象价值外，还具有暗示效能：对信徒可激发迟钝的宗教情感，重获经验；对非信徒可首次唤醒宗教情感并产生经验。宗教经验由此在民众中传播（不仅通过当代宣讲，亦通过书籍与口传延及后世）。此类传播有时扎根繁茂，有时旋即枯萎。现代主义者称：存活即真理的证明，因生命与真理同一。由此又可推得：现存宗教同等为真，否则不能存活。

信仰与科学

16. 至此，可敬的弟兄们，吾等已掌握足够材料，以察明现代主义对信仰与科学（包括其所谓历史科学）关系的定位。首先，二者对象全然相异：信仰仅涉及科学宣称为不可知者。故二者各有领域：科学完全关注现象实在（信仰绝不介入）；信仰则关注科学全然不知的神性实在。故信仰与科学永无冲突——只要各守疆界，便永不接触，永不矛盾。若反驳可见世界中某些事物（如基督的人性生命）属于信仰，现代主义者即予否认：因这些事物虽属现象范畴，但既被信仰活出并如前所述被信仰神化畸变，便已脱离感官世界，成为神性材料。故若问基督是否行真实奇迹、发真实预言、确实复活升天，不可知论科学将否定，信仰则肯定——二者却无冲突。因哲学家作为哲学家向哲学家发言，仅考虑基督的历史实在性时是否定的；宣讲者向信徒发言，考虑信仰中重活的基督生命时则是肯定的。

信仰对科学的服从

17. 若以为据此理论可主张信仰与科学互不干涉，则大谬不然。科学的独立确属完全，信仰却须在三种意义上服从科学：第一，宗教事实中若除去神性实在与信徒的经验，其余一切（尤宗教公式）皆属现象界，故受科学控制。信徒尽可离世索居，但只要在世，无论愿否，皆须服从科学历史的法则、观察与判断。第二，称天主仅为信仰对象时，仅指神性实在而非天主观念。后者亦服从科学——哲学在逻辑秩序中运作时，亦能升至绝对与理想境界。故哲学科学有权形成关于天主观念的结论，引导其演进，净化混杂因素。第三，人不容自身存在二元分裂，故信徒深感需要调和信仰与科学，使之永不抵触科学提供的宇宙观。由此可见：科学应完全独立于信仰，而信仰虽被假定与科学互不相干，却成为科学附庸。此说公然抵触吾等前任庇护九世教导："在宗教事务上，哲学之职非命令而服务，非规定信条而以理性服从接受信条，非探究天主奥迹之深奥而虔敬谦卑敬拜之。"现代主义者完全颠倒主仆，吾等前任额我略九世对当时某些神学家之言正可赠之："汝等中有人如虚荣气泡膨胀，以亵渎新奇之说逾越教父所定界限……将圣经真谛扭曲为理性主义者的哲学教条，非为听众利益，实为炫耀学问……被怪异学说蛊惑，以首为尾，迫使元后服事婢女。"

现代主义者的方法

18. 考察现代主义者的行径，可使此点更明——其行为与学说完全一致。彼等著述演讲中，往往此时倡导甲说，彼时主张乙论，令人以为其说游移不定。然此现象有其原因：源于其对科学与信仰分离的主张。故其书中某些观点似出公教徒之笔，翻页却见唯理主义言论。撰写历史时绝口不提基督的天主性，宣讲时却清晰宣认；治史时无视教父与大公会议，教导信众时却恭敬引证。彼辈区分"神学释经"与"牧灵释经"、"科学释经"与"历史释经"亦复如是。更因其主张科学绝不依赖信仰，故当论及哲学、历史、批评时，便步路德后尘，对天主教教义、教父、大公会议、教会训导显露出轻蔑；若遭斥责，则抱怨自由被剥夺。最后，依据信仰须服从科学之理论，彼辈不断公开批评教会，指责其固执拒绝使教义符合哲学见解；同时一面抹除旧神学，一面竭力引入随哲学妄见起舞的新神学。

现代主义者作为神学家：其内在论与象征主义原则

19. 由此，可敬的弟兄们，吾等进入现代主义神学领域——任务艰巨，然可简括之。其目的在于调和信仰与科学，但永远保持科学对信仰的优先性。现代主义神学家所用原则，与其哲学原则完全相同：内在性与象征主义。推理极简：哲学家宣称"信仰原则是内在的"；信徒补充"此原则是天主"；神学家遂得结论"天主内在于人"——此即"神学内在论"。同理，哲学家认定"信仰对象的表象纯属象征"；信徒主张"信仰对象是自在的天主"；神学家则断言"神性实在的表象是象征性的"——此即"神学象征主义"。二者皆属重大谬误，察其后果便知危害。先论象征主义：既然象征对对象仅为象征，对信徒仅为工具，现代主义者首先要求信徒不可过度重视公式，仅当用以结合绝对真理（公式既揭示又遮蔽此真理，试图表达却永不能充分达成）。信徒使用公式，唯在其有益时——公式是辅助而非阻碍；但对公式仍须保持社会性尊重（因教会训导权认定其适于表达共同意识，直至训导权另有规定）。至于内在论，因现代主义者见解不一，难明其确义。有谓"天主在人心内工作，比人自身更亲密临在"——此说若正确理解，尚无大过；有谓"神性行动与自然行动合一，如同第一因与第二因行动合一"——此说摧毁超性秩序；更有谓"天主与人在本质上同一"——此实属泛神论，与其学说体系最为契合。

神性常住论

20. 与内在论相连者，乃"神性常住论"。二者区别犹如个人经验与传统经验之別。试以教会与圣事为例：现代主义者否认基督亲自建立教会与圣事——不可知论禁止此见（因视基督仅为宗教意识逐渐形成之人）；内在性法则禁止（因排斥所谓"外在施加"）；进化法则禁止（因要求萌芽发展需时势配合）；历史研究禁止（因显示事实进程确然如此）。但彼辈仍主张教会与圣事"间接由基督建立"：一切基督徒的意识，皆以某种方式潜存于基督意识内（如植物潜存于种子）。正如嫩芽活出种子的生命，众基督徒亦活出基督的生命。基督的生命依信仰而活，基督徒亦然。此生命在世代进程中产生教会与圣事，故可称其起源属神。圣经与教义之神性起源亦依此证成。现代主义神学由此完备。此诚非伟论，然对宣称"科学结论必须永远全面受尊重"的神学家，已绰绰有余。此理论应用于其他要点，人人可自行推演。

教义与圣事

21. 以上论信仰起源与本质。因信仰多支（首要者为教会），吾等亦须明晓现代主义对教义、敬礼、圣书之见。先论教义：前文已示其起源与本质。教义产生于信徒阐述宗教思想的冲动或需要，此阐述全在于深化精炼原始公式——非依逻辑发展，乃依环境需要（或如现代主义者玄称"生命需要"）。故原始公式周围逐渐形成次要公式，进而组合为教义体系（彼辈喜称"教义建构"），经教会训导核准为符合共同意识者，即称教义。教义须与神学家思辨严格区分——后者虽无教义的生命力，却有调和宗教与科学、消除对立、从外部照亮宗教、甚至为未来教义预备材料之功。关于敬礼，若非涉及圣事谬见，本无多言。现代主义者视圣事为双重需要之产物（其体系一切皆以内在冲动解释）：一是赋予宗教可感表现的需要；二是传播宗教的需要（此需可感形式与祝圣行为，即圣事）。但对现代主义者，圣事仅是象征或标记——虽非全无实效，但其效如同某些"流行语"：因传播某些震撼人心的伟大观念而具影响力。圣事与宗教情感的关系，正如流行语与观念的关系。现代主义者若明言"圣事仅为培养信仰而设立"，倒更清晰——然此说已遭特伦多大公会议绝罚："凡谓圣事仅为培养信德而设立，当受绝罚"。

圣经

22. 前文已涉圣经本质与起源。依现代主义原则，圣经可正当地描述为经验汇集——非寻常经验，乃各宗教中发生的非凡惊人经验。此即彼辈对吾等新旧约圣经的定位。为契合其理论，彼辈精巧指出：经验虽属当下，其材料却可来自过去与未来——信徒藉记忆以当下方式重历过去，藉预期已活出未来。此解释将历史书与默示录纳入圣经正典。圣经中确实有天主发言——但现代主义神学称，此乃通过信徒媒介，仅凭生命内在性与常住性而实现。论及默感？彼辈答：默感与促使信徒以言行表达内在信仰的冲动，唯强度不同。此近乎诗性灵感，所谓"心中有神，激动时便点燃我们"。圣经默感正谓此。彼辈更宣称圣经字字皆受默感。就此而言，或有人视其较某些限制默感范围的现代人（如主张"圣经存在默示引文"者）更为正统。然此纯属文字游戏。若依不可知论，圣经乃人为人而作之书，神学家仅能宣称其因内在性而具神性——则默感何存？现代主义意义上的"普遍默感"易寻，天主教意义上的默感则荡然无存。

教会

23. 现代主义对教会的谬见，更值详论。其出发点为：教会诞生于双重需要——个体信徒（尤有独特原始经验者）传播信仰的需要，与信众群体（当信仰成为多人共信时）形成团体以守护、增进、传播共同善的需要。故教会为何？乃集体意识（即依赖首生信者[对公教徒即基督]的个体意识社会）的产物。凡团体皆需导引权威以达共同目的，审慎维护凝聚要素——在宗教团体中，此要素即教义与敬礼。故天主教会有三重权威：纪律的、教义的、礼仪的。此权威本质源于其起源，其权责则源于本质。往昔通误以为权威自外（即直接由天主）赋予教会，故合理视为专制。此观念今已过时。因教会既是集体意识的生命流露，权威亦从教会生命性流出。故权威如教会，源于宗教意识，并服从之。若否认此从属，即成暴政。当今自由意识高度发展，民众意识在民政领域已引入民主政体。人无二心，亦无二命。故教会权威须顺应民主形式，除非甘愿在人心引发内争。拒绝的代价是灾难——因禁锢自由意识必致其猛烈爆发，同时摧毁教会与宗教。现代主义者因此忧心如焚，亟欲调和教会权威与信徒自由。

政教关系

24. 然教会不仅需与内部成员和解，对外亦有关系——教会非独居世间，必与其他社团接触往来。故须依其本质（前已描述），确定教会对世俗社会的权责。此问题适用信仰与科学的处理法则——唯后者涉及对象，前者涉及目的。正如信仰与科学因对象相异而互不相干，教会与国家亦因目的相异而互不统属：教会目的属神，国家目的属世。昔日常将世俗隶属于精神，称某些问题为"混合问题"，许教会在其中居元后主宰之位——因当时认为教会由天主直接建立为超性秩序的创立者。此说今已遭哲学历史双重否定。故政教当分离，教民与公民当区分。每位公教徒既为公民，即有权利义务依己见谋求公益，无需顾虑教会权威，毋须理会其愿望、劝谕、命令——甚至可对抗其惩戒。以任何借口为公民划定行为界限，皆属滥用教会权威，人人应全力抵制。此等学说所本原则，已遭吾等前任庇护六世在《信仰准则》宪章中 solemnly 绝罚。

教会训导权

25. 然政教分离未足令现代主义餍足。正如信仰在现象元素上须服从科学，在世俗事务上教会亦须服从国家。彼辈尚未明言，但依逻辑必达此结论。因国家在世俗事务上有绝对主权，则当信徒不满足于内在宗教行为，进而施行外在行为（如施行或领受圣事）时，此行为即属国家管控。教会权威（唯藉外在行为施行）将如何？显然完全受国家支配。此必然结果促使许多自由派新教徒拒绝一切外在敬礼，甚至一切外在宗教团体，倡导所谓"个人宗教"。现代主义者虽未至此，却已要求教会主动顺应世俗政体。此乃其对纪律权威之见。其对教义权威的见解更为激进有害：彼辈称，宗教团体要成为真正整体，信徒的宗教意识与所采纳的公式必须统一。此双重统一需某种"共同思想体"来制定最符合共同意识的公式，并需足够权威以强加于团体。由此共同思想体（制定公式者）与权威（推行公式者）的结合，产生教会训导权概念。因训导权最终源于个体意识，并为公益受托行事，故必须服从个体意识，并采取民主形式。阻止个体意识自由公开表达冲动，阻碍批评推动教义必要演进——此非合法运用权威，乃滥用为公益而赋之权。运用权威须循正当方式与限度：未经听取作者解释与讨论即定罪著作，显属专制。故须寻得保全权威与自由之径。与此同时，公教徒当公开表达对权威的深切敬意——然后各行其是。彼辈对教会的总体方针可概括为：既然教会目的纯属精神性，宗教权威应摒弃一切世俗荣华。此说忘却：宗教虽本质为灵魂而设，却非专为灵魂；对权威的尊荣，终将归予建立权威的基督。

教义之演进

26. 关于信仰及其分支，最后须论现代主义对发展的见解。彼辈首先确立总则：在活的宗教中，一切皆须且必变——由此导出其核心学说"演进论"。万物（教义、教会、敬礼、圣书，甚至信仰本身）皆服从演进法则，违者必亡。此原则既立，察现代主义对各主题之论，便不足为怪。彼辈自陈演进机制如下：

（一）信仰方面：原始信仰形式粗朴普世（因其源于人性与人生）。生命演进带来进步——非由外添加新元素，乃由宗教情感对意识的日益渗透。进步分两种：消极面是剔除外来因素（如家族或民族情感）；积极面是藉人性理智道德的提炼，使观念扩展澄明，宗教情感更崇高强烈。信仰进步之因，与其起源之因相同，唯需加上所谓"先知"的宗教天才（基督为最伟大者）——因其生平言行有信仰归因于神性的奥秘因素，且其新创经验完全符合时代需要。

（二）教义方面：进步主因在于信仰须克服阻碍、战胜仇敌、驳斥矛盾，加上不断深入自身奥迹的努力。例如对基督的认知：信仰最初承认的"神性因素"逐渐扩展，终致公认其为天主。

（三）敬礼方面：演进主因在于适应民族习俗的需要，及利用某些行为因长期使用而获得的价值。

（四）教会本身：演进源于适应历史条件、协调现存社会形式的需要。

此即宗教演进的细则。在进一步阐述前，请注意此套"需要论"——此乃现代主义整个体系的根基，彼辈将据此建立其著名的"历史方法"。

教义演进之机制

27. 论及教义演进，尚需注意：若单凭所谓"需要"的刺激任其发展，将有逾越传承界限之险，背离原始生命原则，非但不能进步反致毁灭。故细察现代主义者主张，其演进实为两种力量冲突之果：一为趋向进步之力，一为保守之力。教会中的保守力量即传承，而传承由宗教权威代表——此权威既有权利亦有事实依据：因其本质即护卫传承，且因其超然于生活变易，故对进步刺激几无感受。进步力量则回应内在需要，蕴藏于个体良知中发酵——尤以那些与生活密切接触者为甚。可敬的弟兄们，请注意此说已显露极恶主张：视平信徒为教会进步要素。于是变化与进展，乃通过保守与进步力量（即权威与个体良知）的妥协达成。某些个体的良知作用于集体意识，对权威保持者施压直至后者同意妥协；一旦契约成立，权威便负责维持之。

由此可理解现代主义者遭谴责时的惊诧：被指控为过犯者，彼辈反视为神圣义务。因自诩与良知密切接触，故宣称比任何人（尤其比教会权威）更明了实际需要——甚至可谓自身即体现此需要。既有发言之权，便当公开履行义务。纵遭权威斥责，彼辈亦自恃良知与内在经验，坚信应受嘉许而非责难。彼辈自比先知与基督，甘为进步之战牺牲品；对苛待他们的权威毫无怨怼，因权威仅是在履行职责。其唯一痛心者，乃权威对警告充耳不闻，致灵魂进步受阻——然彼辈确信，纵使演进法则暂受阻滞，终必得胜。故彼辈虽遭谴责，仍我行我素，以虚伪谦逊掩饰惊人狂妄，表面俯首实则变本加厉。此乃其蓄意策略：既欲刺激权威又不敢颠覆之，更需留居教会内以渐次改造集体意识——此实自承其主张与公教意识相悖，无权自命为后者诠释者。

28. 由此可见，可敬的弟兄们，现代主义者（无论作为理论构建者或传播者）意在使教会无一事稳定不变。此说非无先例，吾等前任庇护九世曾斥："此等神圣启示之敌，将人类进步捧至云霄，以鲁莽亵渎之胆量，欲将其引入天主教——仿佛此宗教非天主工程，而是可凭人力完善之哲学发现。"关于启示与教义，现代主义学说尤无新意：庇护九世《谬说要录》已绝罚"神圣启示并不完善，故须随人类理性进步而持续无限发展"之说；梵蒂冈大公会议更庄严申明："天主所启示的信理真道，非如哲学体系供人完善，乃作为神圣宝库托付于基督净配，须忠信守护并无误诠释。故神圣教义之意义，乃圣教会一次所宣布者，永不得借口更深入理解真理而背弃。"此宣判非但不阻碍信理知识之发展，反助其推进。大公会议续言："故当使才智、学识与智慧在各人及大众中，在信者与全教会内，历经世代而丰盛成长——然唯按其本有方式，即同一教义、同一意义、同一阐释。"

现代主义者作为历史学家与批判者

29. 既已考察现代主义者作为哲学家、信徒与神学家之面目，现当审视其作为历史学家、批判者、护教士与改革者之角色。

30. 某些专攻历史的现代主义者，极力否认自身为哲学家，宣称对哲学一无所知——此乃狡猾伎俩，旨在避免因哲学偏见而被指控丧失客观性。然实则其历史研究与批判方法，全为其哲学原则所浸透。略加思考即可明晓：其前三项历史法则，正对应前文所述三项哲学原则——不可知论原则、信仰对事物的神化原则、以及吾等所称的畸变原则。由此产生如下后果：

（一）不可知论宣称：历史如其他科学，仅处理现象。故天主及一切神性干预，皆当归入唯属信仰的领域。对神人二性交融者（如基督、教会、圣事等），须作分割：人性部分归历史，神性部分归信仰。此即现代主义者惯用的"历史中的基督"与"信仰中的基督"、"历史中的圣事"与"信仰中的圣事"等区分。

（二）历史学家所处理文献中的人性元素，已被信仰神化（即超脱历史条件）。故须剔除信仰所添附者，将之归入信仰史。例如论基督时，凡超乎自然人状态者（无论依心理概念或其生存时空），皆须排除。

（三）即便属历史范畴者，亦须经严格筛选，将一切不符合其所谓"事实逻辑"及"人物特质"者剔除出历史，归入信仰领域。例如基督言论中凡看似超出听众理解力者，皆被视为比喻而从真实历史中删除。

其划分标准何在？彼辈答曰：依据人物性格、生活状态、教育背景、事件环境等标准——细察之，纯属主观臆断。其方法乃是将自身代入基督处境，以己度人。由此可见，彼辈先验地依循其哲学原则（虽佯装不知），断言"历史中的基督"非天主且未行任何神性之事，其人性言行亦仅限彼辈按其时代背景所认可者。

批判学及其原则

31. 正如历史从哲学获得现成结论，批判学亦从历史取材。批判者依历史提供的数据，将文献分为两部：经上述三重筛选的残余构成"真实历史"；其余则归入"信仰史"或所谓"内在历史"。现代主义者刻意将二者对立，使"信仰中的基督"成为纯属信者虔思的虚构——如谓若望福音自始至终皆为冥想产物。

32. 哲学对历史的宰制不止于此。文献既分两部，哲学家复以生命内在性原则，主张教会历史一切皆可由生命流露解释。因生命流露皆源于某种需要，故事实不能先于产生它的需要——历史事实必后于需要而生。历史学家据此原则再度梳理文献（无论圣经或他处），列出教会相继产生的需要（涉及教义、礼仪等），交予批判者。批判者则将信仰史文献分期对应这些需要，严格遵循"叙述追随事实，事实追随需要"的原则。有时圣经部分（如书信）本身即需要产生的事实，然文献年代仍须按教会需要显现之时判定。另须区分事实开端与发展——新生者需时成长。故批判者须再度将文献按时代分编，区别对待事实初期与发展期材料。

33. 哲学家复命历史学家遵循演进法则研究：须考察教会各时期环境、保守力量、内外进步动因、所遇阻碍等，以确定演进法则如何实现。史家据此勾勒事实发展大纲，批判者补全细节——如此"历史"即告完成。然此历史作者为谁？实非史家或批判者，乃哲学家也！自始至终皆为先验构建，且满溢异端气息。此辈诚如圣保禄所言："他们虽自以为智者，反成为愚妄"（罗1:22）。彼辈竟反诬教会曲解经文，实乃无耻之尤！

对圣经之处理

34. 此种解经法的必然后果，是否认圣经归于传统署名的作者。现代主义者公然宣称：圣经（尤指梅瑟五书与对观福音）乃由原始简本经增补而成——穿插神学诠释、比喻解说、过渡段落与拼接文段。简言之，圣经本身亦经历与信仰演进相应的生命演进。彼辈宣称此演进痕迹历历可辨，几可撰写圣经发展史。其论述之武断，宛如亲见历代作者增删经文。为佐证此说，彼辈运用所谓"文本批判"，指称某事实或短语位置不当。实则彼辈先构造某种叙事与论述范式，凡不合者即判为窜入。此等批判何足取信？彼辈侈谈发现圣经缺陷，仿佛前人从未研读——殊不知无数远胜其才学圣德的教会圣师，已穷尽圣经奥义，愈钻研愈感念天主圣言深不可测。可叹彼辈所恃的"治学准则"，竟是源自否定天主的哲学与自我中心的判断！

现代主义者作为护教士

35. 现代主义护教士在两方面依赖哲学家：间接而言，其主题乃哲学主导的历史；直接而言，其法则与原则皆取自哲学。故现代主义学派常言："新护教学须以心理学与历史学为源。"彼辈向唯理主义者声明：虽护卫宗教，却不用教会传统经文与史籍，唯采现代原则与方法编写的"真实历史"。此非权宜之策，乃因其确信真理唯存于此。彼辈自诩真诚，实则与唯理主义者同流合污——反以教会谴责为荣，视同真理殉道者的桂冠。

36. 现代主义护教士的进路有二：客观与主观。客观进路由不可知论出发，试图展示宗教（尤公教）生命力之强，使任何诚实的心理学家与历史学家不得不承认其历史蕴含未知因素。为此需证明：当今宗教乃基督所创立者，即祂带入世界的种子渐进发展之果。故首要确立此种为何——彼辈以公式概括："基督宣布天国的来临（将于短期内实现），而祂自己将成为神所派遣的建立者与制定者。"继而须展示此种子如何在教会怀抱中持续发展，适应不同环境，吸收各种教义、文化与体制形式，克服一切阻碍。彼辈宣称：纵观教会战胜重重阻碍的历史活力，足见演进法则不能完全解释之，必有超然因素存在。此论证全然谬误：其所谓"原始种子"的界定，实为不可知论与进化论的先验假设。

37. 现代主义护教士一面引非信徒接近公教，一面坦然承认其中多有"令人不悦"之处，甚至公然宣称教义亦不免错误矛盾，且此乃合理甚至必要的。彼辈谓圣经中涉及科史处确有明显谬误，然其主旨唯在宗教与道德——科史内容仅为包装，使宗教道德经验更易传扬。民众既按当时理解接受，则更完善的科史表述反成阻碍。又宣称圣经既本质属灵，必是活的——而生命自有其真理与逻辑（即适应环境与目的的真理）。现代主义者最终妄言："凡生命所解释者，皆为真实合法。"

吾等（遵循梵蒂冈大公会议"圣经以天主为作者"之训导）斥此说实将"善意谎言"强加于天主！圣奥斯定有言："在此至高权威中，若容一善意谎言，则凡看似难信难行者，皆可依此恶规释为作者为达目的之妄言。"（书信28）现代主义者变本加厉，竟谓基督在预言天国来临时间上明显有误，且此不足为奇，因基督亦服从生命法则！于教义则谓：虽充满矛盾，然既符合生命逻辑，又不违象征真理，便可接受——岂非以矛盾命题作为对无限者的最高礼赞？此说之荒谬，尚有何事不可辩护？

主观论证

38. 除客观论证外，现代主义者亦用主观方法引非信徒入信——即重拾内在论。彼辈试图使非信徒相信：其本性深处实有对宗教（且特指公教）的需求与渴望。吾等痛见某些公教徒（虽拒绝内在论学说）竟在护教中运用此法，甚至暗示人性对超性秩序有严格需求（而非传统护教学强调的"能力与契合度"）。较激进者更谓：人灵深处藏有基督意识中的种子。此即现代主义护教法——与其学说完全一致，充满谬误，非为建树而为破坏，非为培育公教徒而为诱入异端，实足毁灭任何宗教。

现代主义者作为改革者

39. 现代主义者的改革狂热无所不及：哲学上，主张将经院哲学作为过时体系摒弃，代之以"符合时代的现代哲学"；神学上，要求理性神学以现代哲学为基础，实证神学以教义史为依据；历史上，强制采用现代主义方法；教义上，谋求与科史"调和"；要理讲授上，只保留"经改革且民众能理解"的教义；礼仪上，主张减少外部敬礼；体制上，要求全面改革（尤纪律与教义部分），主张赋予下级圣职者及平信徒治理权，实行权力分散，改革罗马圣部；社会政治上，要求教会改变路线，渗透现存组织；道德上，采纳美国主义主张，强调主动德行优于被动德行；圣职人员应恢复古代谦贫精神，依现代主义原则行事，甚有主张废除独身制者。现代主义诚如吾等所言，实为一切异端的综合，且不止于此——它将摧毁一切宗教。唯理主义者对此辈的热烈欢迎，恰成其背叛信仰的明证。

现代主义与无神论

40. 现代主义由不可知论出发，虽试图以情感行动另辟蹊径，终属徒劳：情感无非灵魂对理智或感官的反应，否定理智使人沦为感官奴隶。宗教情感幻想终不敌常识——情感若不经理智指引，反成真理之障。现代主义者虽引入"经验"补缀其体系，然经验仅强化情感强度与确信，却无法改变情感易欺的本质。在宗教经验领域，必须如诸位牧者对待信友般审慎，如阅读灵修典籍般严谨——现代主义者对此类著作不屑一顾，然其蕴含的学识之坚实、观察之精微，远非彼辈所能及。现代主义者若真重经验，何以无视千万公教徒指其误入歧途的经验？莫非唯彼辈经验为真？象征主义更将引向泛神论：若一切宗教知识元素皆为象征，则"天主"之名岂非亦为象征？神性位格将成疑问。内在论则直通泛神论——若神人确有区别，则与公教信理何异？何必拒绝外在启示？若否，则已堕入泛神。现代主义的内在论主张：一切意识现象皆出自人本身。严格推论即人神同一。其科信对立说亦然：科学对象为可知之实在，信仰对象为不可知之实在。而不可知者因与可理解者不成比例，故对信者与学者永为不可知。宗教若可能存在，只能是朝向不可知实在者——此与泛神论者所谓"宇宙灵魂"何异？现代主义沿新教开辟之路，终将堕入无神深渊。

现代主义之根源

41. 现代主义近因显为心智乖谬，远因可归为二：好奇与骄傲。好奇若无节制，足以解释一切谬误。吾等前任额我略十六世有言："当人类理性顺从新奇精神，违背宗徒警告追求超限知识，过度自信以为可在教会外寻得真理时，其所呈现的背谬景象诚为可悲。"（《Singulari nos》通谕）然骄傲之毒害尤甚：现代主义者以骄傲盲目灵魂，自信自专，自诩超凡，耽溺荒谬新奇之说，要求权威与自由妥协，苛责他人而不自省，蔑视一切权威（包括至高权威）。骄傲实为通向现代主义之捷径！凡平信徒或司铎忘却"弃绝自己跟随基督"之诫，未从心中剜除骄傲者，皆为现代主义谬说的成熟猎物。故诸位牧者首当遏制此辈，仅委以卑微职务，愈求高位愈予卑职，以消其害。尤须严察修生，见有骄傲之苗，即断然阻其晋铎。呜呼！若往日于此多加警惕，何至今日！

42. 现代主义在思想上的首要根源是无知。此辈自诩教会圣师，侈谈现代哲学而轻蔑经院哲学，实因对后者的无知使其无力辨识前者之混乱。其整套体系实为信仰与伪哲学的畸形结合。

传播方法

43. 现代主义者传播谬说的手段有二：清除障碍与积极运作。其三大敌为经院哲学、教父权威与传承、及教会训导权。对经院哲学极尽嘲弄，凡显厌弃者，必为现代主义同路人。彼辈竭力削弱传统的权威，然公教徒当永远遵从第二届尼采大公会议对"讥嘲教会传承者"的绝罚，及第四届君士坦丁堡大公会议"恪守圣传"的誓言。现代主义者竟妄断教父全然不懂历史批判（仅以时代背景恕之），更亵渎性地歪曲教会训导权的起源、性质与权利。吾等前任沉痛之言正为此辈而发："黑暗之子为诬蔑基督的神秘净配（她是真光），惯于向世界抛出愚蠢诽谤，歪曲事物与言语的意义，将她描绘成黑暗无知之友、光明科学与进步之敌。"（《Ut mysticum》手谕）故现代主义者对捍卫教会者的攻讦，尤以"无知顽固"为利器。遇强敌则施以沉默封锁，对同党则滥施溢美——攻击传统愈烈，评价愈高；遭教会谴责者反被尊为真理殉道者。青年受此蛊惑，或惧蒙无知之名，或贪博学之誉，在好奇骄傲驱使下，往往沦为其俘虏。

44. 现代主义者不择手段传播谬说：占据修院大学讲席，在会议中公开宣扬，通过社会组织推广，以本名笔名出版书刊（甚至一人多用制造人多势众假象）。结果令人痛心：许多曾大有可为的青年误入歧途；更多公教徒虽未至此，却已感染恶习，在言论著作中放纵不当自由——此辈遍布平信徒、圣职人员乃至修会。其解经依现代主义原则，治史则专事发掘教会污点，以揭露"全部真相"为名行满足病态好奇之实。摧毁民间虔敬传统，嘲笑古代圣髑，渴求虚名，唯新是骛。彼辈或自谓服务天主与教会，实则（至少以其文字精神与对现代主义的助长）双重冒犯。

对策

45. 为遏此恶，吾等规定：经院哲学当为神圣学科之基。当然，对经院学者某些过度精微或欠妥之见，吾等绝不提倡（参见良十三《永恒之父》通谕）。特此申明：吾等所指乃圣多玛斯传承的哲学，故前任一切相关法令继续有效，必要时将重申并命令严格执行。各教区主教及修会长上须确保落实，尤须谨记：在形而上学问题上，摒弃圣多玛斯必致严重损害。

46. 在此哲学根基上，当稳固建造神学大厦。诸位弟兄当全力促进神学研究，使修生离院后仍珍爱此学。在追求真理的众多学科中，神学当如古训所言居首，其他学问皆为其婢女（参见良十三《In Magna》宗座书函）。吾等嘉许那些在尊重传承、教父与教会训导权前提下，以平衡判断及公教原则（此非常见）从事实证神学者。固然实证神学较往昔更受重视，然绝不可损及经院神学——凡高抬实证神学而轻视经院学者，皆显现代主义倾向。

47. 关于世俗学问，吾等重申前任训导："当致力于自然科学——当代辉煌发现与卓绝应用已获世人赞叹，亦将为后世永颂。"（良十三讲话）然此研习不可妨害神圣学科，正如前任严正指出："若细察当代错误根源，可见自然科学备受关注时，更严肃崇高的研究却被忽视——某些几被遗忘，某些仅得肤浅处理。可悲的是，这些学科一旦衰落，便被扭曲学说与畸形错误所玷污。"（同上）故吾等规定：修院自然科学教育须遵此原则。

实际措施

48. 选择修院及公教大学师资时，须谨记上述原则。凡沾染现代主义、赞美现代主义者、为其开脱、批评经院哲学或教宗、拒绝服从教会权威、在历史考古释经上标新立异、轻视神圣学科者，皆应毫不容情地排除。诸位牧者在师资遴选上尤须警醒，因学生必效法师长。

49. 选拔圣职候选人亦须同样严格。切戒新奇之癖！天主憎恶骄傲固执者。今后凡未修毕正规经院哲学课程者，不得授予神学或教会法学博士学位（已授者无效）。1896年圣主教修会部为意大利圣职人员制定的大学就读规范，今扩展至全球。公教学院已有课程者，所属圣职人员不得再赴世俗大学修读。各公教学院监督主教须确保此令执行。

对出版物的监督

50. 主教有责任禁阻现代主义著作的出版与流通。修生及大学生不得接触此类读物——其毒害尤甚淫书，因直接污染信仰源泉。某些公教作者虽无恶意，但因神学训练不足且浸淫现代哲学，试图调和哲学与信仰，此辈著作因作者声望更易惑人，实为现代主义前驱。

51. 为全面指导，吾等命令诸位主教尽一切力量（甚至动用禁令）清除教区内有害书籍。圣座虽竭力查禁，然此类著作泛滥，难以尽数惩处。故主教当无畏无惧，持续温和而坚定地履行此责。良十三在《Officiorum》宪章中明言："主教作为宗座代表，当禁阻有害书籍在其教区印刷流通。"此既为权利，亦为义务。不得仅检举一两本书而放任同类流行。凡在其他教区获出版许可者，或因审查疏忽，或因对作者（尤修会人士）过度信任，或因修会特殊情况——然如食物非皆宜众，某书无害于彼或有害于此。故主教咨询审慎人士后，有权（亦有责）判定某书在本教区有害。当然当酌情处理：有时仅需对圣职人员禁阅；即便此时，公教书店亦不得销售遭禁书籍。若书商为牟利经销不良书籍（常见其目录中竟赞美现代主义著作），主教当剥夺其"公教书商"名号；若原属"主教指定书商"，更应严处；若属"宗座特许书商"，则当上报圣座。最后提醒《Officiorum》宪章第26条："凡获准阅读保存禁书者，未经特别许可，不得阅读地方主教所禁书刊。"

审查制度

52. 禁阅禁售之外，更须防范不良书籍出版。主教授予出版许可时须极审慎。依《Officiorum》宪章，许多出版物需主教批准。某些教区设有正式审查员制度，吾等高度赞赏并命令推广至全国。各教区主教公署须任命审查员（从圣职人员中选年长博学审慎者），负责审核需批准之出版物。审查员应书面提交意见，若认可则由主教批注"Nihil obstat"（无碍）及审查员姓名，再加"Imprimatur"（准印）。罗马教区亦设审查员，由教宗经枢机主教推荐任命，圣宫长官负责指派具体审查工作。准印权属圣宫长官与枢机主教或其代表，同样须注明审查意见。唯在极特殊情况下，经主教审慎决定，可省略审查员姓名。审查期间不得向作者透露审查员身份，以免施压。修会人士任审查员前，须私下征询省会或总会长意见，后者须如实汇报候选者品行、学识与正统性。修会上长有责任禁止会士未经上长及主教许可发表文字。最后申明：审查员头衔不得用以担保私人观点。

司铎担任编辑

53. 特别重申《Officiorum》宪章第42条：世俗司铎未经主教许可，不得担任报刊主编（违规者经警告无效后撤销许可）。针对司铎通讯员或撰稿人（常见其撰文沾染现代主义），主教须严防此类情况，必要时运用宗座授予之权处置。公教报刊应设专门审查员，负责审阅已刊内容，发现问题即令更正。纵审查员无异议，主教仍有权干预。

公会议

54. 现代主义者常借会议传播主张。今后主教除极特殊情况外，不得批准司铎集会。获准会议不得讨论涉及主教或圣座事务，不得通过僭越权力的提案，不得涉及现代主义、司祭代议制或俗权主义。此类会议须提前书面申请，外教区司铎未经书面许可不得参与。司铎当谨记良十三训诲："司铎当视长上权威为神圣，确信圣职若不在主教指导下施行，绝不能是圣洁、丰硕或可敬的。"（《Nobilissima Gallorum》通谕）

教区监察委员会

55. 为落实上述措施，吾等决定推广翁布里亚主教团多年前的明智建制："为根除已传播之错误并防其扩散，清除那些使恶果延续的谬说导师，本神圣会议效法圣嘉禄·鲍荣茂，决定各教区设立由资深圣职人员组成的委员会，负责察考错误迹象及新错误传入之途径，向主教汇报以便及时遏止，防其毒害灵魂或坐大蔓延。"（1849年翁布里亚主教会议法案）吾等故命各教区立即成立此"监察委员会"，成员遴选参照审查员标准，每两月由主教召集秘密会议。其职责为：严密监视出版物与教学中的现代主义苗头，采取一切审慎果断措施保护圣职人员与青年。当抵制新奇言辞，谨记良十三训示："在公教出版物中，不得容许以病态新奇为特色的文风——此种文风嘲笑信友虔敬，侈谈基督教生活新秩序、教会新方向、现代灵魂新渴望、圣职新使命、基督教文明新形态。"（1902年圣主教部指令）此类语言无论见于书籍或讲台，皆不可容忍。委员会须关注民间虔敬传统与圣髑相关著作，禁止在灵修刊物中以嘲弄或武断态度讨论。关于圣髑，当遵此原则：主教确知某圣髑不真时，应立即禁止公开敬礼；若因动乱等失去真伪凭证，须经主教验证方可恢复敬礼。唯有当圣髑敬礼因年代久远而可推定时（参照1896年圣赦部法令），方可沿用"古老圣髑当保持历来所受敬礼，除非确证其为伪作"的原则。论及神视传说，须知教会极度审慎，相关记载须附加乌尔班八世规定的声明，且教会从不担保其事真实性，仅不禁止在有足够人证物证时予以相信。三十年前圣礼部已明令："此类神视与启示既未被圣座批准亦未被谴责，仅允许在纯粹人为信德层面，基于可信见证与文献予以相信。"（1877年法令）循此原则者可保无虞。任何基于神视的敬礼，就其事实层面（即相对层面）而言，总以事实真实性为前提；就其绝对层面而言，则总以所敬礼圣人的真实性为基础。圣髑敬礼亦然。最后，吾等委托监察委员会严密监督社会机构与著作，杜绝现代主义痕迹，恪守罗马教宗训导。

三年汇报制

56. 为防上述规定沦为空文，吾等命令：各教区主教于本通谕颁布一年后（此后每三年一次）向圣座提交详尽宣誓报告，汇报本通谕执行情况及圣职人员（尤修院与其他公教机构内）流行的学说。修会总会长亦须就属下成员提交同类报告。

57. 可敬的弟兄们，吾等陈此诸端，皆为拯救信众。教会之敌必将借此重申"教会敌视科学与人类进步"的古老诽谤。为驳此诬，吾等拟创立特殊学院，邀集最杰出的公教学者，在天主真理指引下促进各门科学发展。望此计划在天主眷顾下实现。关于此容后再叙。

58. 吾等深信诸位牧者的热忱，谨以全心祈求天上神光沛降，使在此错误四伏的动荡时代，你们能明察所当行之事，并全力以赴。愿信德的创始者与完成者基督以大能护佑你们，愿摧毁一切异端的无玷童贞圣母以转祷助佑你们。作为慈父关爱与患难中神助之证，吾等以宗座遐福，挚诚降福你们及所属圣职人员与信众。

颁布于罗马圣伯多禄大殿，1907年9月8日，本人在位第五年。

教宗庇护十世

对以上一切，我承认，我将忠实、完整、赤诚地予以遵守，且将在教授时，或在任何场合里口头也好，书面也好，总要一丝不苟地予以护卫，决不同流合污！我今如此承诺，如此宣誓，愿天主助我，并愿天主的神圣福音，为我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