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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格的光芒(oblivious忘却 译)列表
·导言
·第一章 预 备
·第一节 一个天主教家庭
·第二节 抗争的开始
·第三节 漫无尽头的苦难
·第二章 试炼
·第一节 罪行
·第二节 骚扰和逮捕
·第三节 审讯:克格勃的地下室
·第四节 庭审和辩护
·第五节 前往劳改营
·第六节 劳改营的女人们
·第七节 劳改营的规矩
·第八节 流放
·第九节 自由与迫害
·第三章 从古拉格获释后
·第一节 在天主的保护下
·第二节 无家无业 骚扰的继续
·第三节 真理的事业
·第四节 抗争的英雄——彼特拉斯·
·后记
·尼约勒·萨杜奈特访谈录(2006年)
「我的民因无知识而灭亡。你弃掉知识,我也必弃掉你,使你不再给我作祭司。」
第五节 前往劳改营
第五节 前往劳改营
浏览次数:578 更新时间:2022-7-24
 
 

第五节 前往劳改营

判决后,监狱的“乌鸦车”(覆盖着黑铁皮的囚车)将我送回克格勃地牢,但这次非常短暂——只有几天时间。庭审后的次日,他们允许我与我的哥哥约纳斯·萨杜纳斯做短暂的会面。在探监前,一名士兵把我赶到一个单独的牢房,在那里,一名克格勃女医疗助理把我的衣服脱光,并事无巨细地搜查了我的一切。探监结束后,我又接受了同样的“医疗程序”。

我哥哥带给我一朵暗红色的玫瑰,克格勃的狱警对着它检查了很久,翻查每一片叶子,看是否有什么东西藏在那里。在探监期间,他们让我和我哥哥小心翼翼地坐下。我们被玻璃隔板和宽大的桌子隔开,狱警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们,不断打断我们的谈话,要求我们只谈无意义的日常话题。否则,他威胁要缩短访问时间。

探监结束后,我哥哥希望给我前往莫尔多维亚集中营的途中所用食物和衣服,但他们不愿意从他那里收下任何东西。契卡人员叫他第二天把这些东西带回去,然后告诉他,我已经被押走了,然而这是谎言,因为他们在一天后才把我押走。这是一种标准的酷刑——让囚徒在路上挨饿!

在把我押到集中营之前,1975年6月20日,同一个克格勃女护理员在单独监禁中对我进行了搜查,而士兵们则搜查了我微薄的食物和衣物储备。他们甚至撕掉了糖果的包装纸,并没收了我所有的笔记。之后,警告我:“和立陶宛说再见吧,你再也见不到它了!你在我们手里,我们会对你们为所欲为!”——他们用“乌鸦车”把我运到维尔纽斯的卢基斯基艾监狱。

在那里,他们把我关在一个混凝土隔间里——一间单独的禁闭室,一个人只能在墙壁的包围下坐着,面对着门。坐了一段时间后,你会因为缺乏空气而开始窒息,但这并不会让任何人操心。狱警们嘲弄你:“你可不是来度假的!”

在把我关在那个隔间里几个小时后,士兵们把我赶到一辆“乌鸦车”里,里面已经挤满了刑事犯。为了把我和他们隔离开来,他们把我推进了“乌鸦车”的铁隔间,一个像铁棺材一样的单间禁闭室,然后把我们全部运到维尔纽斯火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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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联特工所用的囚车,车厢侧面的俄文字母是“内务人民委员部”的缩写。(图片来源:"Drawings from the Gulag" by Danzig Badaev)

“乌鸦车”没有窗户,你什么都看不见,就像被活埋了一样。在苏联帝国,囚犯不是人,待遇比野兽还要差一些。他是一个没有权利的奴隶,被士兵和狱警鄙视,不断受到道德和身体上的虐待。

把我们押送到维尔纽斯火车站后,牵着狗的士兵命令我们所有人离开“乌鸦车”。在公众视野之外的侧线上,囚犯的火车车厢在等待我们。我们排好队,他们把我放在第一位,作为“特别危险的国家罪犯”(苏联对良心犯的称呼),有四个士兵和两个狱警看着我。其他所有人——几十名男性罪犯——他们排在我后面,只用几个士兵和几条狗看守他们。囚犯们很惊讶,问他们先前一直把我关在哪里,因为我是如此苍白和疲惫,尽管他们自己看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在克格勃地牢生活了十个月后,我再次看到树木和草地仍然是青翠的,四周有那么宽阔的空间,天空是如此之广大,完全不像透过一个带栅栏的小窗户所看到的那样。看到这一切是多么令人欣喜啊!感谢造物主赐予我们这样的美景!只是没有时间让我们享受这一切,因为他们很快就把我们赶进了一节车厢。在囚车里,粗大的钢筋后面是独立的隔间,装了钢筋加固的门,用一把大锁扣着。他们把我一个人关在一个能容纳两个人的隔间里,而男性刑事犯则是八个甚至十二个人被塞进四人隔间里。到了晚上,一张木凳代替了床的位置。我可以在木凳上躺下,但那些像桶里的鲱鱼一样挤在一起的男囚犯却没有地方躺下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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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列运送囚犯的苏联列车

在走廊上,我们的监室前,有三名武装警卫在踱步。在我的牢房前,一名拿着步枪的士兵一刻不停地驻守着,眼睛从不离开我,生怕我“蒸发”了。狱警每三个小时更换一次。囚犯们问他们,我做了什么,要被如此看管。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入狱了六到四次的惯犯,从未见过有人被看守得如此严密。他们惊讶地了解到在苏联帝国还有良心犯,他们都咒骂苏联政府,据他们所说,只有苏联政府要对他们被剥夺人性而负责。

士兵们喊着禁止谈话,说这是不允许的,但后来连他们也对谈话感兴趣了。在他们大多数人的心中,仍然闪烁着人性的火花,但它被仇恨和各种邪恶的灰烬所覆盖——这是无神论的养育方式造成的结果。

在旅途中,囚犯每天有一小块黑面包,非常酸,烤得很差(他们曾经在克格勃地牢和集中营给我们这样的面包——这种面包是专门为囚犯烤的),吃完后肚子就开始疼,好像有火在烧,还有几条湿漉漉的、非常咸的小鱼——手指大小的鲱鱼。

我曾经拒绝这种配给,为了避免以后的痛苦而不吃,尽管在自由的时候,我什么都能吃,而且从来没有得过胃病,身体一直都很健康。

吃了小鲱鱼的囚犯会要求喝水解渴,但士兵们会取笑他们,故意连续几个小时不给他们喝东西,说:“让他们受苦吧!”在车上,这样的骚动和咒骂开始了,这里简直就是地狱。当士兵们终于玩够了,他们会送来一壶水。喝完水后,囚犯们很快就会开始要求允许他们上厕所。士兵们再一次折磨囚犯,故意在几个小时内不带他们去。

十八岁到二十岁的年轻士兵心中有多少残酷的想法!他们几乎都佩戴着共青团的徽章——“列宁的子孙”。他们像最坏的刑事犯一样赌咒发誓。共产主义的道德境况无非如此!

在我们离开维尔纽斯后的某一天,我们的车停了下来,在侧线停驻了整整一天。没有人给我们第二天的口粮,因为没人预料到去普斯科夫监狱的路程需要两天时间。囚犯们虽然很虚弱,但不得不禁食。在我向士兵们恳求了很久之后,他们同意将我尚有的食物分给囚犯,但这几乎是杯水车薪。

运输是折磨囚犯的一种特殊方式。通常情况下只需两三天的旅程 被特意拉长到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囚犯的车厢里人满为患。所有的囚犯几乎都在不停地吸食品质最差的烟草——马合烟(Makhorka)——而且车内走廊的窗户在白天是不打开的。玻璃是不透明的,所以人们无法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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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合烟,一种苏联人普遍吸食的劣质烟草,尼古丁含量很高,其原料是植物“黄花烟草(Nicotiana rustica)

铁窗后面那些被运送的脸色苍白的囚犯,但车里充满了青色的烟雾,以至于你无法看到几步之外的任何东西。

任何不习惯吸烟的人都会头晕目眩,仿佛中了毒。晚上很冷,因为他们开着小窗户。大多数囚犯衣着轻薄,即使在夏天,夜晚也往往又湿又冷,更不用说冬天了。

男性政治犯与刑事犯被关在同一间牢房里,刑事犯嘲笑他们,夺走他们的一切,还殴打他们。士兵们只是煽动并嘲笑他们,因为良心犯被苏维埃称为法西斯分子——这样的人活该被打!

刑事犯已经堕落到如此无耻的地步,以至于与他们同车,你会感到极大的道德痛苦,更不用说那些与他们一起被关在集中营的人了。最近在苏联,这已经成为家常便饭。契卡人员如今用这些话警告所有人:“把你和刑事犯关在一起!”或者“把你关进精神病院!”,或者,“雇几个杀人犯,他们今晚就会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了!”

在前往莫尔多维亚的女政治犯严管集中营的路上,我在普斯科夫(Pskov)、雅罗斯拉夫尔(Yaroslavl)、高尔基、鲁扎耶夫(Ruzayev)和波特马的监狱里呆了四到六天——这些是转运点。经过几天的旅行后,士兵们会把我们从车上推下来,经常是把较弱的人踢下车,然后把我们赶进“乌鸦车”,押送我们去监狱,“乌鸦车”覆盖着被太阳烤热的黑色铁皮,塞满了囚犯,就像火炉一样热。人们都快窒息了。饥渴令人痛苦不堪。四肢开始麻木,因为我们挤得密不透风,动弹不得。

在一个只能容纳一个人的隔间里,他们会把我和另一个女性关在一起,我们一起受苦。监狱里也是人满为患。牢房里关押的犯人数量超过了配额量;因此,必须在“乌鸦车”里等待和忍受几乎半天,直到他们为新来的犯人腾出一间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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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满为患的囚室,在苏联监狱和古拉格系统中并不罕见。

(图片来源:"Drawings from the Gulag" by Danzig Badaev)

他们会让我们离开“乌鸦车”,进入一间普通的牢房,在拖延了很久之后,他们根据我们被判刑的《刑法》条文传唤我们,对我们进行搜查,并将我们分配到牢房。

牢房是简陋而肮脏的,经常爬满了各种各样的寄生虫——臭虫、跳蚤、虱子、蟑螂,在他们每天会带我们锻炼半小时的小院子里有老鼠。

在牢房里,又冷又潮,因为没有一丝阳光能照进来。窗户上有几排生锈的栅栏。更重要的是,有孔的铁板不仅阻止光线进入,甚至连空气也无法进入。因此,牢房里的灯火日夜不停地燃烧。在普斯科夫,他们把我单独关在监狱的地牢里整整一个星期。牢房的天花板很低,墙壁也很潮湿,水泥地面上固定着一张生锈的铁床(没有床垫)。他们把我叫进去,发给我一条又脏又破的旧毯子。牢房里有一个地板上的洞,是一个厕所。小窗子用铁皮封着,灯一直亮着。

在集中营和监狱里,他们给你的食物足以让你不至于挨饿:早上,在一个铁碗里,有几勺粥,是用最低级的谷子煮的,没有任何脂肪,还有一杯浑浊的液体——茶。午餐是一汤勺被称为“巴兰达”(balanda)的混合物,然后又是几勺粥,他们在上面涂抹一些恶臭的脂肪,或者给你一小块鱼,囚犯们经常因此而食物中毒。我也曾因这种食物而中毒了好多次。

晚上,又是几勺麦粥,还有茶。他们每天还会给你半个小面包,由于质量低劣,我吃不下去。吃饭的时候,他们会从门缝里递出一个餐盒(karmushka)。严禁与分发食物的囚犯说话,站在他们旁边的往往是士兵。所有的囚犯都瘦得皮包骨头,皮肤苍白发青。他们经常开玩笑说:“只要骨头还在,肉就会长出来”。

当他们把我们押出监狱的时候,又会有一次搜查,又是“乌鸦车”,又是车站,又是火车车厢里的铁栅栏;现在在我的车厢里,他们会把其他女囚编队,继续旅程。

除了普斯科夫,我们还被暂时关押在雅罗斯拉夫尔、高尔基、鲁扎耶夫和波特马(Potma)的监狱,在那里他们会把我和女刑事犯关在同一个牢房里,包括女杀人犯。

当时有很多女囚犯。我和因抢劫和谋杀被判刑的15岁的年轻刑事犯在一起,还有孕妇、成熟的女人和那些相当年迈的妇女。我对她们所有人的可怕的悖德行为感到惊恐,她们完全失去了辨别善恶的能力,失去了人性。在这里,你看到没有天主的人是多么可怜的生物,而最大的犯罪者是那些系统地、强行地、不断地用无神论的谎言感染每个人的人——苏联政府的无神论者。那些数以百万计的可怜的、被剥夺人性的囚犯是他们“教育”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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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事犯被关入监狱和劳改营后,不仅没能得到纠正,

反而变本加厉,常常结成团伙欺负弱小的囚犯。

(图片来源:"Drawings from the Gulag" by Danzig Badaev)

最终,他们把我押到了最后一个监狱,在波特马,他们把我和女囚犯关在一间大牢里。我们没有像高尔基监狱那样的床,而是睡在略微架高的木板上。我们被臭虫袭扰的次数之多,迫使我们开始抗议。狱警对我们说,牢房里没有臭虫。然后我们抓了几只,在写给监狱长的抗议书中,我们附上臭虫作为证据。半天后,他们把我们带到另一间牢房,那里的寄生虫比较少。

在监狱的院子和厕所里,浅棕色的老鼠肆无忌惮地游荡着(在此之前,我只见过灰色的老鼠)。几天后,他们把我们都赶到一列火车上,但他们没有把我和女刑事犯放在同一车厢。他们告诉我们,他们必须把“特别危险的国家罪犯”,也就是我,放在一个单独的车厢里,由专人看管。他们把我单独关在一间双人牢房里。

波特玛监狱的狱警们对我不知道如何骂人或说脏话感到惊讶。“你是从哪里来的?”他们问,“等他们把你从营地运到流放地的时候,你就学会了一切。”令他们最惊讶的是,他们的预言并没有实现——在我后来从营地被运送到流放地的过程中,曾与其中几位狱警重逢。我终于到达了最后一个转运点。

他们把我关在火车车厢的一个独立隔间里,把我押走了。从波特马出发,一列窄轨火车将囚犯运过沼泽地的森林。在整条路线上,我们透过打开的小窗能看到的唯一东西是带刺的铁丝网围墙——集中营——士兵、狱警和狗,一个接一个,二十多个集中营里挤满了全苏联的奴隶。在经过沿铁路线串起的所有其他集中营后,就可以到达女政治犯的苦役集中营,这条铁路线几乎只运载囚犯。由于这个原因,他们甚至没有关闭这里的小窗户。我们已经来到了一个奴隶制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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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尔多维亚劳改营

最后我们到了终点站,他们命令我们离开。他们把不同的人送到不同的地方;我被赶到妇女集中营的接待室,在那里我被搜身。他们拿走了我的法院判决书副本进行“核查”,尽管我多次以书面形式向集中营训导员呼吁,要求他归还判决书,但他们一直没有归还。苏联官员不喜欢把刑事审判的判决书留给政治犯,他们在审判后不久,或在运送到集中营后,就从几乎每个人身上搜出这些判决书。搜查之后,他们把我的衣服放进仓库,给我穿上了囚服。

从维尔纽斯到莫尔多维亚的旅程花了整整一个月。[1]女囚们以爱和关切来迎接我们,一个乌克兰囚犯给了我一个惊喜,在我的盘子前摆上了小花,排列成独立立陶宛三色旗的样式。

女囚集中营区很小——一个小小的三角形院子,周围有双层铁丝网加上第三层的木栅栏,让人看不见任何东西。在这上面有一个警卫室。严禁囚犯与狱警说话。

在院子的中央有一间矮小的旧木屋,也就是营房,其中一个房间是宿舍,另一个房间是餐厅,旁边是工作间,每个囚犯每天要缝制60双工作手套。任何未能完成定额的人都会被带入惩隔室。缝纫机很老旧,经常会发生故障。线的质量很差,每隔几分钟就会断掉——这是一种纯粹的折磨。我曾经从早上6点到晚上11点缝制我的定额,中间有短暂的休息时间,用来吃饭、锻炼和祈祷。[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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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拉格囚犯间的抢劫和施暴往往是刑事犯对政治犯实施的,因为前者通常成群结队地行动,比孤立无援的“人民敌人”(政治犯)更加残忍。(图片来源:"Drawings from the Gulag" by Danzig Badaev)

好在我们工作了一整天,而且我们人也不多。我本来会一直在惩隔室里,因为在一个班次里不可能完成自己的定额,缝纫机不断发生故障。

工作间的天花板很低,没有任何通风设备,这样一来,电动缝纫机就会使这里变热。这里还有很多灰尘,包括来自玻璃纤维的灰尘,我们把这些灰尘垫在手套的手掌上,使它们不那么容易磨破。这些手套原本是在建筑和其他工作用于处理砖头的,最近,他们提高了定额,囚犯被要求每天生产110副。苏联人对他们的奴隶是毫不留情的!

囚犯工资的一半被国家扣除,用于支付狱警、克格勃特工等人的工资,从剩下的一半中,他们扣除食物费。在苦役营的一个月,他们要拿走大约12卢布。人们可以想象得出食物的质量,特别是考虑到为我们做饭的厨房工作人员是女刑事犯——她们曾经偷窃囚犯的食物并和女狱警瓜分。

他们曾经扣押衣服、被褥等。几乎没有任何东西留给囚犯。如果你完成了你的定额,并且没有“扣分”,你可以每月在集中营商店购买价值5卢布的食物、书写材料或肥皂。商店里几乎没有食物,只有不新鲜的饼干、廉价的糖果、老蜜饯、茶叶,偶尔还有人造黄油、果酱、油和马合烟。在我整个刑期内,只有几次有白面包。

我们曾在狱警的陪同下来到商店,如果我们的户头上有自己赚来的钱,我们就可以买,否则就买不了。朋友和亲戚送来的钱不能用来买东西——消费的钱必须自己挣。

拒绝从事缝制手套或其他强制性劳动的囚犯,在集中营的整个刑期内都会受罚:连续三次15天的单独监禁,然后在惩隔室里呆上三或六个月,两次监禁之间有短暂的喘息时间。他们被释放到正常的宿舍,大约一个星期,然后按原样继续,就这样一直到刑期结束。完全残疾的人被免除了强制劳动,但即使是那些卧病在床的人也被安排去组装纸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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惩隔室是劳改营中特别为犯错的囚犯设立的囚室,

居住条件极差,许多囚犯被关进去后就没能活着出来。

(图片来源:"Drawings from the Gulag" by Danzig Badaev)

当他们把我带到莫尔多维亚集中营时,那里有21名女囚犯,我是第22名。当时正在进行维修,那一周他们允许我们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睡觉。在闷热的监狱地牢里呆了一年之后,我得以再度呼吸新鲜空气,欣赏星空,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啊!然而,这仅仅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把我们所有人都赶到了低矮狭窄的宿舍,我们全体都必须在那里睡觉。

我睡在二楼的阁楼上,直到楼下有了床位。在那里,呼吸要容易一些,但由于窗户紧闭,氧气仍然稀缺。这儿对年纪大的囚犯来说太冷了,而且宿舍不大;一张床挨着一张床,中间有一条狭窄的过道。身体上最大的痛苦是那些集中营的夜晚,那时你会渴望早上能够跑到院子里,在工作前呼吸一些新鲜空气。由于闷热,许多人患上了失眠症,然而到了白天,即使是老人也被严禁休息。只有病人可以在白天躺下,其余的人都要受罚。[3]




[1] 在前往莫尔多维亚的漫长而疲惫的旅途中,尼约勒瘦了三十三磅。营地的食物非常单调,质量也很差:不含任何脂肪的大麦泥、鱼、吃剩的肉屑(牛乳房、膈肌、肺)。秋天,白菜汤要喝几个月,但白菜供应耗尽后,又要做另一种汤,几个月一成不变。尼约勒于1975年10月10日病倒,整个冬天和1976年春天都在发烧和头晕中度过。第二年冬天,她又病倒了。

[2] 尼约勒的苦难和性格的坚强在她这段时间写的信中有更详尽的描述:

“...我们生活的小船由一位好父亲掌舵,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当他掌舵时,没有什么是可怕的。而且,无论生活变得何等艰难,你都会明白如何战斗,如何去爱。我可以说,1975年就像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但它始终是我的喜乐。我为这一年感谢至善的天主"、

“3月3日,我从医院回来。你的诊断相当准确——急性衰竭。”、“我的‘假期’持续了一段时间,它是在(1975年)10月18日开始的,11月我只工作了6天,12月在医院度过,只有在月底我才能缝纫4天。一月份被我分成两半,一半工作,另一半不工作。二月在医院度过,三月的前三天也是如此。现在我慢慢地缝制,做做停停;当我感到虚弱时,我就到院子里去享受新鲜空气和阳光。我完成了我的定额,因为我们只工作了一个班次。...所以目前,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人人都爱我,而我也努力用自己的方式来回应。我很开心,而且心满意足”。(摘自《纪事》第23期,1976年6月13日)

[3] 尼约勒写的一封信中的反思,特别描绘了她的真实性格:“....我很感谢那些通过努力让我在这里发现自我的人。我学到了很多,经历了很多,这一切都是有用的。毕竟,至善的天主最清楚我需要什么...”

“再过六天,他们把我从维尔纽斯押走就有半年了,但这一切似乎如此短暂,仿佛就在昨日。我的‘荣誉’警卫、与我共命运的人——其中有很多人(他们都是刑事犯,我是唯一的政治犯)对这座城市(或者说是对火车站)做了最后的目送,此外,还有那个‘浪漫故事’——(前往劳改营的)整个旅程,所有这一切仍历历在目,都是无法言表的,必须经历这些,才能感受到生命,才能理解爱的必要性和价值。当他们把我流放时,我有可能第二次经历这种浪漫故事。而你只能为此羡慕我,尽管这是没必要的——所有这些都不适合你这种身体状况的人。”(摘自《纪事》第23期,1976年6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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