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乘船抵达贝特赛达上游一带,在靠近癞病人住处的地方靠了岸。伯多禄、安德肋、若望、长雅各伯、次雅各伯和斐理伯已在那里等候祂。祂没有选择与门徒们一同穿过贝特赛达城,而是走了山上的近路,前往位于该城与葛法翁之间山谷中的伯多禄家。那时,圣母玛利亚和其他妇女们正聚集在家中。
伯多禄的岳母正卧病在床。耶稣前去探望,却没有立刻治愈她。门徒们为耶稣洗过脚,众人便坐下用餐。席间谈话的焦点,集中在一件重要的事上:原来,有十五位法利塞人从犹太地和耶路撒冷的几所著名学府被派往葛法翁,专门来窥察耶稣的言行。其中,从几个大城各来了两位,从瑟佛里斯只来了一位;而从纳匝肋来的,竟是那位曾多次请求跟随耶稣、却在祂上次回乡时再次被拒的青年。这人刚新婚不久,如今竟被任命为这个调查委员会的书记。耶稣对门徒们说:“看,这就是你们曾为他求情的人!他一度想要做我的门徒,现在却来给我设下罗网。”原来,这青年当初想跟随耶稣,动机只是虚荣;被耶稣拒绝后,竟投向了耶稣敌人的阵营。
这个委员会获准在葛法翁逗留一段时日。那些成对前来的法利塞人,往往是一人回去复命,另一人则留下来,继续监视耶稣的言行与教导。他们此前已召开过一次会议,甚至传唤了百夫长责罗巴伯祖孙三代到场,盘问孩子痊愈的经过和耶稣的教导内容。他们既无法否认治愈的事实,也指不出耶稣教导有何错谬,内心却始终不肯接受。
他们愤懑不平,因为耶稣从未在他们的学府受教;因为耶稣常与平民——如厄色尼人、渔夫、税吏乃至公认的罪人——交往;因为耶稣竟敢未经耶路撒冷公议会正式授权便公开施教;因为耶稣从不向他们请教或寻求认可;更令他们难以忍受的是,耶稣既不属于法利塞派,也不属于撒杜塞派,却常在撒玛黎雅人中间教导,甚至在安息日治病。说到底,他们明白,若承认耶稣的正义,便等于定自己的罪——这念头令他们怒不可遏。至于那位来自纳匝肋的青年书记,他向来敌视撒玛黎雅人,用尽手段迫害他们。
耶稣的亲友们都劝耶稣不要在安息日于葛法翁公开教导。连圣母玛利亚也心中不安,便委婉地对祂说:「或许暂时离开这里,到湖对岸去会更合适。」面对这些关切与劝阻,耶稣只是简短回应,并没有多作解释。
那时,贝特赛达与葛法翁一带聚集了大批前来求医的人,有外邦人,也有犹太人。就连耶稣先前在湖对岸遇见的几队旅人,也在这里等候祂。贝特赛达附近盖着芦苇顶的宽大客栈分作两处:一处接待外邦人,一处安置犹太人。高坡上是外邦人用的浴场,低处则有犹太人行洁礼的场所。伯多禄将许多患病的犹太人安顿在自家院落附近。第二天清晨,耶稣治好了其中很多人。
其实在前一天晚上,耶稣已对伯多禄说过,要他次日放下渔网,来帮助自己“捕人”;并且不久便会召他完全离开捕鱼的生活。伯多禄听从了,只是心里不免挣扎。他总觉得自己不配这样跟随主,也无法全然明白这一切。他相信耶稣,亲眼见过祂行的奇迹,也乐意把自己的财物与其他门徒共享,凡是主所吩咐的,他都愿意去做——可内心深处,他仍感到自己不配蒙受这样的召唤。他觉得自己太过平凡、太过粗拙,加上还暗暗为家里的生计与渔业担忧。有时,旁人的讥笑更让他难受:“不就是个穷打渔的吗?瞧他,倒整天跟着那位先知到处跑!他家简直成了疯子和闹事者的窝了。好好一份活计,被他荒成这样!”
这一切都令伯多禄心中矛盾重重。尽管他对主怀着真实的信德与爱,但那时还不像安德肋和其他门徒那样热切,那样心中燃着不熄的火。他天性腼腆而谦卑,放不下自己熟稔的日常活计;以他那样朴实的想法,宁可本本分分、安安静静地继续原来的生活。
耶稣离开伯多禄的家,翻过山梁,来到贝特赛达北面的路上。整条路都挤满了求医的人——外邦人和犹太人分开等候,癞病人则被远远隔在一边。人群中有盲的、瘸的、哑的、聋的,有瘫着的,还有许多患水肿病的犹太人。整个治愈的过程庄严而有序。
人们已经在这里等候了两天。当地的门徒,包括安德肋、伯多禄和其他事先得到通知的人,早已把病人们安顿在路旁阴凉僻静的角落和小园子里。耶稣分组教导和安慰那些被人抬来或扶来、围在祂身边的患者。有些人渴望向祂告明自己的罪,祂就带他们到更安静的地方。他们跪在祂面前,流泪痛悔。外邦人里,有的曾在路上犯过杀掠之罪。耶稣有时会先绕过一些人,暂时不理会他们,转而去医治别的病人;但过不多久,祂又回到那些人跟前,高声说:“起来吧!你的罪赦了!”
在犹太病人中,有犯奸淫和放高利贷的。耶稣一旦在他们身上看见真心悔改的迹象,就为他们指定补赎的善工,与他们一同诵念祷文,为他们覆手,并治愈他们。祂吩咐许多人去行洁身礼,也指示一些外邦人去领受洗礼,或前往上加里肋亚,加入当地已皈依的弟兄团体。人们一队接一队有序地来到祂面前,门徒们始终在现场维持着秩序。
耶稣也进入了贝特赛达城。城里挤满了人,仿佛过节朝圣一样热闹。祂在城中各家客栈和街边施行治愈。那时,安德肋家里已备好了简单的饮食。
我望见那里有几个孩子:伯多禄的继女和另外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两个八到十岁的孩童,还有安德肋的小儿子——他身上穿着一件带束腰的黄色外衣。旁边还站着几位年长的妇女。他们都聚在屋外一处带顶的门廊下,谈论着“那位先知”,彼此问着“祂是不是快来了”,并不时跑到边上张望,看能不能望见祂的身影。他们守在那儿,就是为能亲眼看见耶稣——虽然平时孩子们通常被管得更严些。
最后,耶稣从那里经过。祂转过头来,向他们降下了祝福。
随后,我看见主又回到伯多禄家,在那里继续治愈了许多人。那一天,约有百人得到了医治,他们的罪得了赦免,耶稣还为他们指明了日后当走的道路。
我再次留意到,耶稣施行治愈时采取了各不相同的方式。或许,祂正是以此教导门徒们将来该怎样行,也为直到世界末日的教会仆役们立下榜样。耶稣的一切行动,甚至祂的受难,都带着完全的人性。在祂的治愈中,没有突然的、近乎魔术般的变化。我看到的是一种从疾病到健康的过渡,这过程与病症本身及背后罪过的性质相呼应。我注意到,当祂为某人祈祷或覆手时,一种深切的安宁与内向的收敛会临到那人身上,持续片刻;接着,他们就像从轻微的昏沉中醒来,站起来时,已经痊愈了。瘸子能不费力地起身,愈后便伏在祂脚前,不过有些人完全恢复力气和灵活要几个小时,有些人则需要几天。我见到一些水肿病人能不靠搀扶,自己摇晃着走向祂,另一些则仍需被抬来。祂通常把手放在他们的头上和腹部,说几句话,之后他们随即站起来行走。他们感到全身松快,体内的水仿佛通过汗液排了出去。癞病人痊愈后,患处的皮屑立刻脱落,但会留下淡红的疤痕。那些重见光明的、听见声音的,或再次能说话的,在刚刚恢复时,运用这些重新得来的感官总不免生涩,仿佛一切带着一层陌生的隔膜。
我还看到一些痛风肿胀的人被治好。痛楚消失了,他们也能行走,但肿胀没有马上消去,不过很快就完全消退。痉挛当场止住,发烧的因主一句话便退了,但病人并非转眼间就强壮起来。他们像晒蔫的草沾了雨水,慢慢恢复生机。附魔的人通常会短时晕厥,醒来时面容平静,却显得十分疲惫,但恶神已经离开。一切进行得安宁而有序。只有在不信和心硬的人看来,耶稣的奇迹才带着令人畏惧之处。
在场的外邦人中,不少人是因着那些曾接受若翰洗礼、听过他宣讲的人而慕名前来,也有来自上加里肋亚的——耶稣曾在那里施教并行过治愈。他们当中,有的已经领受过若翰的洗礼,有的则还没有。
耶稣没有要求他们行肉身的割礼。有人问起这事时,祂便教导他们何为心灵与感官的割损,以及该如何克己苦修。祂向他们讲述爱德、节制与简朴的道理,吩咐他们遵守十诫,又教给他们一些类似天主经中的祈求,并且应许日后会派遣自己的门徒到他们那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