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从那里前往纳匝肋,路程约两小时。祂在城外教导,地点在已故厄色尼友人厄里乌德的子女家中。他们为耶稣洗脚,提供了一些茶点,并说纳匝肋人见祂到来将会多么欢喜。耶稣回答:“你们此刻的欢喜转眼便会消散,因你们无心聆听我必须传达的信息。”说罢,祂动身入城。城门处,已有几位法利塞人率众等候祂。耶稣的身影刚刚出现,法利塞人便率领众人以隆重的礼仪迎上前来。他们原已在一处公共客栈为耶稣预备了安息日前的迎宾宴席,此刻正要引耶稣前往。然而耶稣仿佛早已洞悉这热闹表象下的暗涌,只是平静地婉拒,说另有要事在身。祂没有停留,转身径直向会堂走去。法利塞人与随行众人一时愕然,却也只能在窸窣的议论声中,不情愿地随着祂的脚步前行。这时,安息日的时刻还未到来。
耶稣在纳匝肋会堂中宣讲天国的来临与先知的预言正在应验。祂要来《依撒意亚先知书》,亲自展开羊皮卷轴,用清晰而庄重的声音诵读:“上主的神临于我身,因为上主给我傅了油:祂派遣我向贫苦的人传报喜讯,医治破碎的心灵,向俘虏宣告释放,向囚徒宣告自由。”(依61:1)
祂诵读这段话时带着特殊的份量与认同,使所有听众都明白:这段经文正是指向祂自己——天主之神已真实地临于祂身上,祂就是那位被派遣来向困苦者宣告救恩的。在祂的话语中,人们听见一个应许:一切不公将被纠正,孤寡者得安慰,患病者得痊愈,罪人得赦免。
这番话充满了恩慈与权柄,会堂中的人又惊又喜,彼此低声说:“祂说话的口吻,彷佛自己就是默西亚!”众人对祂的钦佩之情如此深切,甚至因为这位教师出自本乡,而生出一种掺杂着虚荣的本地自豪感。
安息日正式开始,耶稣继续教导众人。祂谈到那位在旷野中呼喊的先驱者,并宣告一切低谷将被填满,所有弯曲将被修直。教导结束后,耶稣应邀享用了预备好的餐食。民众对祂态度友善,纷纷向祂提及城里有许多病人等待医治。耶稣温和而明确地婉拒了,但人们却以为祂的意思是 “不是今天,等到明天吧”。
饭后,耶稣回到城门附近那几位厄色尼友人的家中。当友人因祂日间受到的礼遇而向祂道贺时,耶稣只是平静地说:等到明天,你们便会听见不同的声音了。
第二天清晨,耶稣前往会堂。按序轮值诵读经文的犹太人正要上前取卷,耶稣却示意将经卷递给祂。耶稣从《申命记》第四章开始讲解,强调对天主诫命的遵从,既不可删减,也不可增添。祂提醒会众,即便梅瑟曾如何恳切地向以色列子民重申天主的一切命令,他们仍屡次违背。
当诵读到十诫时,耶稣特别阐述了第一条关于“全心爱天主”的诫命。祂的语调逐渐转为严厉,直指在场者擅自给律法添加繁重规条,把难以承受的重担压在百姓肩上,自己却连最基本的律法也不遵守。这番指责尖锐而毫不留情,听得他们心中火起,却又无法反驳——因为耶稣所说的句句属实。
他们只能压低声音彼此抱怨:“祂凭什么突然这样说话?离开家乡也没多久,现在倒装起大人物来了!讲话的口气简直像自己就是默西亚!可谁不认得祂父亲——那个手艺人若瑟?我们也从小看着祂长大。祂从哪里学来这些经书知识?又凭什么擅自替我们解释律法?”
不满与羞辱在人群中蔓延,但耶稣并未因此停顿。祂神色平静地将教导进行完毕,而后在适当的时刻离开会堂,再度回到城外厄色尼友人的住处。
在厄色尼友人家中,曾屡次求作门徒的那几位富家青年又来了——他们的父母本只盼他们借此博取世俗的名望与学问。他们热切地邀请耶稣同去用饭,却被祂婉拒。随后他们再次恳求成为门徒,并称自己已遵行耶稣先前的一切吩咐。
耶稣看着他们,平静却严肃地回答:“若你们果真都已做到,又何须来做我的门徒?你们自己便堪为导师了。” 说罢,便示意他们离开。
那日,耶稣留在厄色尼人的家中用餐,并与他们分享教导。友人向祂说起邻人如何以各种方式为难他们,耶稣便劝他们迁往葛法翁——并透露自己日后也将常居那里。
而同一时刻,城里的法利塞人已聚集商议,彼此鼓动着对耶稣的敌意。他们下定决心:若耶稣当晚在会堂中仍敢如此直言不讳,他们就要当众斥责祂在纳匝肋并无权柄,并执行耶路撒冷方面早就在筹谋的行动。不过,他们心底仍存着一丝侥幸,指望耶稣或许会屈服于他们的权威,甚至为他们行一个奇迹,以显明对他们的尊重。
当安息日的礼仪将近尾声,耶稣回到会堂时,看见门前已安置着一些病患——那是法利塞人特意命人抬来的。但祂从他们中间径直穿过,没有施行任何医治。祂在会堂中继续宣诘,谈论时期已满、祂自己的使命、最后蒙恩的时机、法利塞人的败坏,以及他们若不悔改将面临的审判;祂坚定地向他们表明,自己正是为帮助、治愈与教导而来。
众人越发不悦。尤其当耶稣说出这话时:“你们必定要对我说:医生,医治你自己吧!我们听说你在葛法翁所行的一切,也在你的家乡这里行吧!” 祂接着说:“我实在告诉你们:没有一个先知在本乡受悦纳的。”
于是祂将当下比作饥荒之年,把不同的城邑比作穷困的寡妇:“在厄里亚的时代,天闭塞了三年零六个月,遍地起了大饥荒,在以色列原有许多寡妇,厄里亚并没有被派到她们中任何一个那里去,而只到了漆冬的匝尔法特一个寡妇那里。在先知厄里叟的时代,在以色列有许多癞病人,他们中没有一个得洁净的,只有叙利亚人纳阿曼得了洁净。”
耶稣就这样将他们的城比作未得洁净的癞病人。这些话激得法利塞人怒火中烧,他们从席间猛然起身,向耶稣冲去,摆出要捉拿祂的架势。但耶稣对他们说:“遵守你们自己的规条吧,不要破坏安息日!等这圣日过去,你们再做打算做的事。” 他们勉强容耶稣继续讲道,尽管窃窃私语始终未停,讥刺的话也不时抛向耶稣。不多时,他们便离席往门口去了。
耶稣却不为所动,将最后的道理讲完阐明,这才离开会堂。刚走到门外,祂就被约二十个怒气冲冲的法利塞人围住。他们抓住祂说:“跟我们来,到高地去!你可以在那儿继续宣讲你的道理——我们也好在众人面前,照你这教训该得的来回应你!” 耶稣命他们松手,说祂自会同行。他们便像押送囚犯的卫队般簇拥着耶稣,人群尾随在后。
安息时辰一刻刚过,四周登时响起嗤笑与辱骂。他们狂躁起来,哄闹着,谁也不甘落后,都挖空心思,想用更恶毒的言辞来羞辱耶稣。“我们这就回答你!” 他们嚷道,“你该去漆冬寡妇那儿!你该洁净叙利亚的纳阿曼!你是厄里亚吗?莫非还要驾火车上天?好啊,我们给你找个好起点!你算什么?怎么不带你那班门徒来?哈,怕了吧!不就是在这儿,像你可怜的父母一样,汗流满面挣饭吃吗?如今自己有了倚靠,倒来讥诮我们!可我们偏要听你说!你得在光天化日下向全体百姓讲话,我们会好好回答你!”
他们就这样叫嚣着、推搡着,把耶稣带上了山。
耶稣却不为所动,面对这番喧嚣,仍以平日的从容继续教导。用圣经章节和意味深长的话语回答他们的空谈,有时令他们羞愧,有时则令他们更加暴怒。会堂在纳匝肋西边。天已黑,人群中有两人举着火把。他们领着耶稣绕过会堂东侧,然后转入一条出城向西的宽阔街道。上山后,他们来到一处高高的山脊,北边俯瞰一个沼泽池塘,南边则是陡峭悬崖上的一处岩石凸起。他们习惯从此处推下罪犯。他们打算在此再次质问耶稣,然后将祂推下。悬崖底部是狭窄的峡谷。
当他们离行动地点不远时,一直被当作囚徒押解的耶稣停下了脚步,而他们则继续前行,嘲弄讥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看见两个身躯高大、通体发光的形影倏然显现在耶稣身旁。耶稣从容地向后退了数步,如穿过无形屏障般穿过汹汹迫近的人群,安然抵达纳匝肋山脊上的城墙,沿着墙垣行至祂前夜入城的那道城门。祂毫不耽搁,径直回到厄色尼友人的家中。那些良善的人们并未因祂的遭遇惊慌忧虑——他们全心信赖祂,正静候着祂归来。耶稣向他们略述了方才的险境,提醒他们此事早就在祂预言之中,并再次郑重嘱咐他们迁往葛法翁。约半个时辰后,祂悄然离开纳匝肋,朝着葛法翁的方向去了。
当法利塞人突然发现耶稣不在他们中间时,那困惑、惊慌、愚蠢的窘态再可笑不过了。有人喊道:"停下!祂在哪?停下!"人群向前冲,法利塞人向后挤,狭窄的小路陷入一片混乱与喧哗。他们互相揪扯、争吵叫嚷,跑到各个峡谷,把火把猛地插进岩穴缝隙来回照看,仿佛耶稣真会藏身其间。他们在这徒劳且险象环生的搜寻中丑态毕露,最后只能气急败坏地彼此究诘,指责是对方让耶稣逃脱。直至耶稣远去多时,喧嚷才勉强止息。无奈之下,他们派出了卫兵,将整座山及四周重重把守起来。返回城里后,法利塞人说:"现在我们看清祂是什么了——一个术士。魔鬼帮助了祂。祂很快又会在别处冒出来,搅得周围天翻地覆。"
耶稣早已吩咐门徒,在会堂的敬拜礼仪一结束,便立即离开纳匝肋,到通往塔黎雅塔的路旁指定地点等候祂。撒图尔尼诺及其他从葛法翁同来的门徒,也领受了同样的指示。破晓时分,众人如约与耶稣会合,并随祂在一处幽静的山谷中稍事歇息。撒图尔尼诺带来了一些面饼与蜂蜜。耶稣将纳匝肋所发生的事告诉他们,并叮嘱道:“务要保持镇定与顺服,免于在各地民众中激起过度骚动,以致妨碍我的工作。”
随后,他们择取一条僻静小径,穿行于山谷之间,绕过了沿途城邑,朝着约旦河流出加里肋亚海的方向前行。在南端的岬角上,离约旦河口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坚固大城。一桥一坝与之相连。城与湖之间是一片缓坡平原,绿意葱茏。此城名为塔黎雅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