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多堂客栈往南走大约一个时辰,就到了阿匝诺特小城。这座城坐落在一片高丘上,丘顶上设有讲经台,古时候先知们常在这里宣讲天主的圣言。门徒们四处传告耶稣将要在此讲道,于是加里肋亚各地的人都纷纷赶来。
玛尔大带着婢女来找玛达肋纳,想劝妹妹一起去听讲,却遭到她傲慢的对待——这时的玛达肋纳已经深陷罪恶之中。玛尔大来看她时,她正忙着梳妆打扮,传话说自己没空见面。玛尔大却以难以言喻的耐心等候,默默祈祷不停。最后,这位不幸的妹妹终于露面,却一脸高傲、激动,还带着挑衅。她嫌弃玛尔大衣着朴素,怕被客人看见,就催姐姐快走。玛尔大只求在偏屋角落稍作休息,却被人有意无意地遗忘,一整天都没得到饮食。
午后,玛达肋纳高高坐在宴席的华椅上,玛尔大和婢女仍在祈祷。宴席结束后,玛达肋纳才端着蓝边小碟盛的点心和饮品过来,语气轻蔑又带着怒气,举止傲慢,内心却躁动不安。玛尔大满怀谦卑的爱与温情,劝妹妹一起去听耶稣讲道:“你所有的女友都会到场,她们一定很高兴见到你。你曾在加巴辣的宴席上用香液傅抹主,表明你尊崇伟大与荣耀的耶稣,为什么不再去问候祂?你曾当众无畏地尊崇祂,现在正是机会……”
玛尔大言辞恳切,默默忍受着妹妹的羞辱与轻慢。最后,玛达肋纳冷冷地回答:“我会去,但不会跟你一起走!你先走吧,我怎么能让人看见和你这样寒酸的人在一起?我会盛装打扮,和我的朋友们一起去。”说完,两姐妹就分开了——那时夜已经深了。
第二天清早,玛达肋纳梳妆时,差人请玛尔大来她房间。玛尔大依旧耐心地去了,暗中祈祷妹妹能一起去听道,并且回心转意。只见玛达肋纳穿着细羊毛衬衣,坐在矮凳上,两个婢女正忙着为她洗脚、抹手臂,涂上香液。她的秀发被分成三股——两鬓各一股,脑后垂一股,经过梳洗、抹油,再编成发辫。
她先穿上绣满鹅黄色大花的绿绸长袍,外面披一件百褶披风;头上戴着高耸到额前的波纹纱冠,发间缀满珠玉,耳垂上挂着长长的坠子;宽大的袖子在肘部鼓起,小臂处收紧,用闪亮的金钏束住。衬衣前襟微微敞开,系着发光的丝带。梳妆时,她手里拿着磨亮的圆镜,胸前的金饰上镶嵌着宝石和明珠。
最外面是一件渐变色紫绸长裙礼服,宽短的袖子上用金线彩绣着团花。发辫间点缀着生丝做的玫瑰,珍珠串交织在挺括的透纱料子里,形成尖角的造型,几乎看不见原来的发丝。前额的发髻高高梳起,再罩上轻纱兜帽,前幅垂下来遮住双颊,后幅长长地拖到肩上。
玛尔大告别妹妹后,赶到达木纳附近的客栈,把玛达肋纳答应去听道的消息告诉了圣母和其他圣妇。随圣母同来的大约有十二位妇女,包括:克罗帕的亚纳、阿尔斐的苏撒纳、耶路撒冷的苏撒纳、韦洛尼加、雇撒的约安纳、马尔谷的母亲玛利亚、狄纳、玛洛尼,以及苏法尼特妇人。
耶稣带着六位宗徒和几位门徒,从多堂客栈出发前往阿匝诺特。路上,他们遇到了从达木纳赶来的圣妇们,拉匝禄也和他们在一起。
玛尔大离开后,魔鬼极力折磨玛达肋纳,想阻止她去听讲。要不是几位宾客坚持要去看这场“大场面”作陪,她几乎就要屈服于邪念。玛达肋纳和这群轻浮放荡的同伴骑着驴,来到贝突里雅浴场附近的圣妇客栈。她的华轿、坐垫、毯子等东西,则由另外的驴队驮着。
第二天一早,玛达肋纳换上最艳丽的装束,在同伴簇拥下来到离客栈一个时辰路程的讲道场。她们高声谈笑、肆无忌惮地东张西望,在圣妇们前方远处的凉棚下坐了下来——同行的还有几个浪荡男子。众人坐在铺着软垫的毯子和扶手椅上,玛达肋纳坐在最高位。她们的到来引起一阵阵窃窃私语和不满的嘟囔,因为在这里,她们比在加巴辣时更被人憎恶。尤其是那些法利塞人,他们既知道她曾在加巴辣惊人地悔改,又见她旧态复萌,如今竟敢这样招摇地出现在神圣的集会中,更是愤慨不已。
耶稣治好了许多病人后,开始了严厉的长篇讲道。我虽然记不清全部内容,但记得祂谴责葛法翁、贝特赛达和苛辣匝因将要遭受灾祸,又说:“南方的舍巴女王曾来听撒罗满的智慧,但这里有一位比撒罗满更大的!”忽然,奇迹发生了——襁褓中从未说过话的婴儿,竟在耶稣讲道时不断呼喊:“纳匝肋人耶稣!他是至圣先知!达味之子!天主子!”听得众人战栗,玛达肋纳也在其中发抖。
耶稣借玛达肋纳的境况警醒众人:“邪魔离开了人身,带着另外七个更恶的魔回来,那人的结局比先前更坏了。”这番话让她惊恐万分。当主转向四方,命令“凡愿意摆脱魔鬼奴役的,邪魔即刻离去;甘愿受束缚的,可以带着邪魔退场”时,附魔的人从各处喊叫:“耶稣,天主子!”有人当场昏了过去。
玛达肋纳从华椅上剧烈地抽搐倒下,她的罪友赶紧用香膏施救,想把她抬走。这时近旁有人高喊:“老师快看!这女人要死了!”主中断讲道说:“让她坐在原来的位置!她此刻经历的是得救的死亡。”当主另一句话刺入她心时,她又抽搐起来,黑影从她体内窜出。人群骚动中,她第三次昏厥,玛尔大急忙上前。苏醒后的玛达肋纳痛哭失声,挣扎着要奔向圣妇的座席,却被同伴强行拖下山去。最后拉匝禄、玛尔大等人把她护送到圣妇们的客栈,而那些世俗的同伴早已逃散了。
耶稣回到客栈之前,又治好了许多盲人和病人。后来祂在学堂再次讲道时,玛达肋纳虽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却已脱去艳装,戴着面纱前来。她丢弃了那些只能穿戴一次的华服——有些是用易损的扇形蕾丝状料子做的。当主深邃的目光注视她时,她又昏厥过去,又一个邪魔离开了她。婢女们把她抬出会堂,由玛尔大和圣母接到客栈。
这时的玛达肋纳如癫似狂:她撕扯衣裳、披头散发,在街巷里边哭边喊:“我是恶徒!是罪人!是人间的渣滓!”圣妇们费尽力气才安抚住她。当主和门徒及几位法利塞人站着用点心时,她突然挣脱众人,披头散发、赤着脚冲进人群,扑倒在耶稣脚前哀泣:“我还能得救吗?”法利塞人和门徒不悦地说:“这堕落妇人到处打扰人,该把她赶走!”主却说:“由她哭吧!你们不知道她正在经历什么。”随后用安慰的话鼓励她真心悔改、信靠交托,不久必得平安。玛尔大带着婢女把她扶了回去,但她仍绝望地绞着双手——邪魔正用可怕的悔恨折磨她,让她觉得自己永远沉沦。
应她的请求,拉匝禄前往玛达拉处理她的财产,解除当地的纠葛。她在阿匝诺特周边原本有田产和葡萄园,因为挥霍无度,早已被兄长监管。
为了避开人群,当夜主带着门徒悄悄前往达木纳郊外。那里有座客栈,附近山岗上设有讲经座。第二天清晨,当圣妇们带着玛达肋纳到来时,主早已被求医的人围住。阿匝诺特的群众听说后蜂拥而至,讲道期间还有新人不断赶来。
玛达肋纳面容憔悴地坐在圣妇中间。耶稣痛斥淫乱之罪,指出正是这罪招致了索多玛与哈摩辣的灭城之火,却又以近乎恳求的语气宣讲天主的仁慈和此刻的宽恕时期。主三次将目光投向玛达肋纳,每一次她都瘫软倒下,黑雾从体内逸出。第三次时,圣妇们搀扶她退场——她脸色惨白,虚弱得几乎脱了形,泪流不止,却已完全蜕变,渴望着向主忏悔。
讲道结束后,圣母和玛尔大领她到僻静处见主。她披散头发,伏在主脚前痛哭。主先安慰她,等圣母她们退开,她便痛悔自己的罪,连连追问:“主,我还能得救吗?”主赦免了她,她又恳求不再堕入深渊。主应允降福,论及无玷童贞的美德,更前所未有地盛赞圣母,命她紧紧依靠圣母寻求指引。回到圣妇中间时,主宣告:“她虽然曾罪重,但从今以后,要成为悔改者的楷模。”
玛达肋纳因为剧烈的情感波动和泪水的消耗,身体虚弱,却终于得到了平静。圣妇们温柔地抚慰她,她也逐一向她们请求宽恕。因为她体力不支,无法一起去纳因,当夜由玛尔大、克罗帕的亚纳和苏法尼特玛利亚陪她住在达木纳,其余圣妇经加纳前往纳因。
主和门徒则穿过贝突里雅浴场山谷,走了四五个时辰,到达加特赫尔大城。这座城位于加纳与瑟佛黎斯之间的高地上,他们在城外“若望山洞”旁的客栈过了夜。




